大家经典导读系列·朱自清·精读

大家经典导读系列·朱自清·精读
作者: 谢冕 主编 谢玺璋 副主编 汪曾祺 著
出版社: 读者
原售价: 49.80
折扣价: 2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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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52706635

作者简介

朱自清(1898—1948),原名朱自华,号秋实,后改名自清,字佩弦,现代杰出的散文家、诗人、学者、民主战士。其散文风格素朴缜密,清隽沉郁,文笔清丽、极富有真情实感。代表作有《背影》《荷塘月色》《欧游杂记》《你我》等。

内容简介

背影 导读提示 《背影》是朱自清先生的一篇脍炙人口的散文,文章篇幅不长,却感人至深。 文中描写父亲去买橘子的情景,写了父亲怎样走去,怎样探身下去,怎样爬上月台,这些全用白描记叙事实,不作任何修饰、渲染,给读者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仿佛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更显真挚动人。 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我从北京到徐州,打算跟着父亲奔丧回家。到徐州见着父亲,看见满院狼藉的东西,又想起祖母,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父亲说:“事已如此,不必难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回家变卖典质,父亲还了亏空;又借钱办了丧事。这些日子,家中光景很是惨澹[ 同“惨淡”。 ],一半为了丧事,一半为了父亲赋闲。丧事完毕,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北京念书,我们便同行。 到南京时,有朋友约去游逛,勾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渡江到浦口,下午上车北去。父亲因为事忙,本已说定不送我,叫旅馆里一个熟识的茶房陪我同去。他再三嘱咐茶房,甚是仔细。但他终于不放心,怕茶房不妥帖,颇踌躇了一会。其实我那年已二十岁,北京已来往过两三次,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了。他踌躇了一会,终于决定还是自己送我去。我两三回劝他不必去,他只说:“不要紧,他们去不好!” 我们过了江,进了车站。我买票,他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了,得向脚夫行些小费,才可过去。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就送我上车。他给我拣定了靠车门的一张椅子,我将他给我做的紫毛大衣铺好坐位。他嘱我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凉;又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们只认得钱,托他们真是白托!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 我说道:“爸爸,你走吧。”他望车外看了看,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走到那边月台,须穿过铁道,须跳下去又爬上去。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我赶紧拭干了泪,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我再向外看时,他已抱了朱红的橘子往回走了。过铁道时,他先将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这边时,我赶紧去搀他。他和我走到车上,将橘子一股脑儿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过一会说:“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 近几年来,父亲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出外谋生,独力支持,做了许多大事。哪知老境却如此颓唐!他触目伤怀,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自然要发之于外,家庭琐屑便往往触他之怒。他待我渐渐不同往日。但最近两年的不见,他终于忘却我的不好,只是惦记着我,惦记着我的儿子。我北来后,他写了一封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唯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1925年10月在北京 读与思 很多人说:父爱如山。相比于细腻温柔的母爱,父爱往往深沉严格,它不像母爱那样因为显露而常被人所称颂,反而像海底深潭一样容易被人淡忘。但不可否认,父爱深沉稳重如山一般伟大。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有没有感受到父爱与母爱的差别呢?不妨和朋友讨论一下吧。 荷塘月色 导读提示 《荷塘月色》是朱自清散文的代表作之一,是语文教材中的传统篇目。全文围绕“我”去荷塘观赏展开,移步换景,每走一步,都会有不同的美景扑面而来。 文章语言清新自然,布局层次清晰,文中动词与叠字叠词的运用,不仅准确而传神地渲染和强化了诗情画意,而且节奏明朗,极富音乐之美。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月亮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拍着闰儿,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 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蓊蓊郁郁的。路的一旁,是些杨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只有些大意罢了。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莲是江南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去的。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莲的人。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梁元帝《采莲赋》里说得好: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鹢首徐回,兼传羽杯;櫂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西洲曲》里的句子: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1927年7月,北京清华园 读与思 每个人都有心情烦闷、情绪低落的时候。面对这种情况,有人会积极想办法去改变,比如走到户外去散散心,或者做一些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有人则缺乏自我调节的能力,任凭自己沉浸在坏情绪中无法自拔。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怎样做呢?和朋友讨论一下吧。 阿?河 导读提示 这篇散文隽永秀丽,语言平实朴素,感情细腻深切。作者运用一系列新颖的比喻、奇特的夸张、微妙的通感、广泛的联想,塑造了“阿河”这样一个艺术的美人。 文章流露出了作者正直、热情、进步的心怀,这种悯人的关怀永远不会过时,在当下依然有很高的价值和意义。 我这一回寒假,因为养病,住到一家亲戚的别墅里去。那别墅是在乡下。前面偏左的地方,是一片淡蓝的湖水,对岸环拥着不尽的青山。山的影子倒映在水里,越显得清清朗朗的。水面常如镜子一般。风起时,微有皱痕,像少女们皱她们的眉头,过一会子就好了。湖的余势束成一条小港,缓缓地不声不响地流过别墅的门前。条小石桥,桥那边尽是田亩。这边沿岸一带,相间地栽着桃树和柳树,春来当有一番热闹的梦。别墅外面缭绕着短短的竹篱,篱外是小小的路。里边一座向南的楼,背后便倚着山。西边是三间平屋,我便住在这里。院子里有两块草地,上面随便放着两三块石头。另外的隙地上,或罗列着盆栽,或种莳着花草。篱边还有几株枝干蟠曲的大树,有一株几乎要伸到水里去了。 我的亲戚韦君只有夫妇二人和一个女儿。她在外边念书,这时也刚回到家里。她邀来三位同学,同到她家过这个寒假:两位是亲戚,一位是朋友。她们住着楼上的两间屋子。韦君夫妇也住在楼上。楼下正中是客厅,常是闲着,西间是吃饭的地方;东间便是韦君的书房,我们谈天,喝茶,看报,都在这里。我吃了饭,便是一个人,也要到这里来闲坐一回。我来的第二天,韦小姐告诉我,她母亲要给她们找一个好好的女用人,长工阿齐说有一个表妹,母亲叫他明天就带来做做看呢。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我只是不经意地答应。 平屋与楼屋之间,是一个小小的厨房。我住的是东面的屋子,从窗子里可以看见厨房里人的来往。这一天午饭前,我偶然向外看看,见一个面生的女用人,两手提着两把白铁壶,正往厨房里走;韦家的李妈在她前面领着,不知在和她说什么话。她的头发乱蓬蓬的,像冬天的枯草一样。身上穿着镶边的黑布棉袄和夹裤,黑里已泛出黄色;棉袄长与膝齐,夹裤也直拖到脚背上。脚倒是双天足,穿着尖头的黑布鞋,后跟还带着两片同色的“叶拔儿”——想这就是阿齐带来的女用人了。想完了就坐下看书。晚饭后,韦小姐告诉我,女用人来了,她的名字叫“阿河”。我说:“名字很好,只是人土些,还能做么?”她说:“别看她土,很聪明呢。”我说:“哦。”便接着看手中的报了。 以后每天早上,中午,晚上,我常常看见阿河挈着水壶来往,她的眼似乎总是望前看的。两个礼拜匆匆地过去了。韦小姐忽然和我说:“你别看阿河土,她的志气很好,她是个可怜的人。”我和娘说:“把我前年在家穿的那身棉袄裤给了她吧。”我嫌那两件衣服太花,给了她正好。娘先不肯,说她来了没有几天,后来也肯了。今天拿出来让她穿,正合适呢。我们教给她打绒绳鞋,她真聪明,一学就会了。她说拿到工钱,也要打一双穿呢。我等几天再和娘说去。 “她这样爱好!怪不得头发光得多了,原来都是你们教她的。好!你们尽教她讲究,她将来怕不愿回家去呢。”大家都笑了。 旧新年是过去了。因为江浙的兵事,我们的学校一时还不能开学。我们大家都乐得在别墅里多住些日子。这时阿河如换了一个人。她穿着宝蓝色挑着小花儿的布棉袄裤;脚下是嫩蓝色毛绳鞋,鞋口还缀着两个半蓝半白的小绒球儿。我想这一定是她的小姐们给帮忙的。古语说得好,“人要衣裳马要鞍”,阿河这一打扮,真有些楚楚可怜了。她的头发早已是刷得光光的,覆额的刘海也梳得十分伏帖。一张小小的圆脸,如正开的桃李花;脸上并没有笑,却隐隐地含着春日的光辉,像花房里充了蜜一般。这在我几乎是一个奇迹:我现在是常站在窗前看她了。我觉得在深山里发见了一粒猫儿眼,这样精纯的猫儿眼,是我生平所仅见!我觉得我们相识已太长久,极愿和她说一句话——极平淡的话,一句也好。但我怎好平白地和她攀谈呢?这样郁郁了一礼拜。 这是元宵节的前一晚上。我吃了饭,在屋里坐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便信步走到那书房里。拿起报来,想再细看一回。忽然门钮一响,阿河进来了。她手里拿着三四支颜色铅笔,出乎意料地走近了我。她站在我面前了,静静地微笑着说:“白先生,你知道铅笔刨在哪里?”一面将拿着的铅笔给我看。我不自主地立起来,匆忙地应道:“在这里。”我用手指着南边柱子。但我立刻觉得这是不够的。我领她走近了柱子。这时我像闪电似的踌躇了一下,便说:“我……我……”她一声不响地已将一支铅笔交给我。我放进刨子里刨给她看。刨了两下,便想交给她;但终于刨完了一支,交还了她。她接了笔略看一看,仍仰着脸向我。我窘极了,刹那间念头转了好几个圈子,到底硬着头皮搭讪着说:“就这样刨好了。”我赶紧向门外一瞥,就走回原处看报去。但我的头刚低下,我的眼已抬起来了。于是远远地从容地问道:“你会么?”她不曾掉过头来,只“嘤”了一声,也不说话。我看了她背影一会。觉得应该低下头了。等我再抬起头来时,她已默默地向外走了。她似乎总是望前看的,我想再问她一句话,但终于不曾出口。我撇下了报,站起来走了一会,便回到自己屋里。我一直想着些什么,但什么也没有想出。 第二天早上看见她往厨房里走时,我发见我的眼将老跟着她的影子!她的影子真好。她那几步路走得又敏捷,又匀称,又苗条,正如一只可爱的小猫。她两手各提着一只水壶,又令我想到在一条细细的索儿上抖擞精神走着的女子。这全由于她的腰——她的腰真太软了,用白水的话说,真是软到使我如吃苏州的牛皮糖一样。不止她的腰,我的日记里说得好:“她有一套和云霞比美,水月争灵的曲线,织成大大的一张迷惑的网!”而那两颊的曲线,尤其甜蜜可人。她两颊是白中透着微红,润泽如玉。她的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我的日记里说:“我很想去掐她一下呀!”她的眼像一双小燕子,老是在滟滟的春水上打着圈儿。她的笑最使我记住,像一朵花漂浮在我的脑海里。我不是说过,她的小圆脸像正开的桃花么?那么,她微笑的时候,便是盛开的时候了:花房里充满了蜜,真如要流出来的样子。她的发不甚厚,但黑而有光,柔软而滑,如纯丝一般。只可惜我不曾闻着一些香。唉!从前我在窗前看她好多次,所得的真太少了,若不是昨晚一见——虽只几分钟——我真太对不起这样一个人儿了。 午饭后,韦君照例地睡午觉去了,只有我、韦小姐和其他三位小姐在书房里。我有意无意地谈起阿河的事。我说: “你们怎知道她的志气好呢?” “那天我们教给她打绒绳鞋,”一位蔡小姐便答道,“看她很聪明,就问她为什么不念书?她被我们一问,就伤心起来了……” “是的,”韦小姐笑着抢了说,“后来还哭了呢,还有一位傻子陪她淌眼泪呢。” 那边黄小姐可急了,走过来推了她一下。蔡小姐忙拦住道:“人家说正经话,你们净闹着玩儿!让我说完了呀——” “我代你说啵,”韦小姐仍抢着说,“——她说她只有一个爹,没有娘。嫁了一个男人,倒有三十多岁,土头土脑的,脸上满是疱!他是李妈的邻舍,我还看见过呢……” “好了,底下我说吧,”蔡小姐接着道,“她男人又不要好,净爱赌钱,她一气,就住到娘家来,有一年多不回去了。” “她今年几岁?”我问。 “十七不知十八?前年出嫁的,几个月就回家了。”蔡小姐说。 “不,十八,我知道。”韦小姐改正道。 “哦。你们可曾劝她离婚?” “怎么不劝,”韦小姐应道,“她说十八回去吃她表哥的喜酒,要和她的爹去说呢。” “你们教她的好事,该当何罪!”我笑了。 她们也都笑了。 十九的早上,我正在屋里看书,听见外面有嚷嚷的声音:这是从来没有的。我立刻走出来看,只见门外有两个乡下人要走进来,却给阿齐拦住。他们只是央告,阿齐只是不肯。这时韦君已走出院中,向他们道: “你们回去吧。人在我这里,不要紧的。快回去,不要瞎吵!” 两个人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俄延了一会,只好走了。我问韦君什么事,他说: “阿河啰!还不是瞎吵一回子。” 我想他于男女的事向来是懒得说的,还是回头问他小姐的好。我们便谈到别的事情上去。 吃了饭,我赶紧问韦小姐,她说: “她是告诉娘的,你问娘去。” 我想这件事有些尴尬,便到西间里问韦太太。她正看着李妈收拾碗碟呢。她见我问,便笑着说: “你要问这些事做什么?她昨天回去,原是借了阿桂的衣裳穿了去的,打扮得娇滴滴的,也难怪,被她男人看见了,便约了些不相干的人,将她抢回去过了一夜。今天早上,她骗她男人,说要到此地来拿行李。她男人就会信她,派了两个人跟着。哪知她到了这里,便叫阿齐拦着那跟来的人,她自己便跪在我面前哭诉,说死也不愿回她男人家去。你说我有什么法子?只好让那跟来的人先回去再说。好在没有几天,她们要上学了,我将来交给她的爹吧。唉,现在的人,心眼儿真是越过越大了,一个乡下女人,也会闹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了!” “可不是,”李妈在旁插嘴道,“太太你不知道,我家三叔前儿来,我还听他说呢。我本不该说的,阿弥陀佛!太太,你想她不愿意回婆家,老愿意住在娘家,是什么道理?家里只有一个单身的老子——你想那该死的老畜生!他舍不得放她回去呀!” “低些,真的么?”韦太太惊诧地问。 “他们说得千真万确的。我早就想告诉太太了,总有些疑心,今天看她的样子,真有几分对呢。太太,你想现在还成什么世界!” “这该不至于吧。”我淡淡地插了一句。 “少爷,你哪里知道!”韦太太叹了一口气,“好在没有几天了,让她快些走吧,别将我们的运气带坏了。她的事,我们以后也别谈吧。” 开学的通告来了,我定在二十八走。二十六的晚上,阿河忽然不到厨房里挈水了。韦小姐跑来低低地告诉我:“娘叫阿齐将阿河送回去了,我在楼上,都不知道呢。”我应了一声,一句话也没有说。正如每日有三顿饱饭吃的人,忽然绝了粮,却又不能告诉一个人!而且我觉得她的前面是黑洞洞的,此去不定有什么好歹!那一夜我是没有好好地睡,只翻来覆去地做梦,醒来却又一例茫然。这样昏昏沉沉地到了二十八早上,懒懒地向韦君夫妇和韦小姐告别而行,韦君夫妇坚约春假再来住,我只得含糊答应着。出门时,我很想回望厨房几眼,但许多人都站在门口送我,我怎好回头呢? 到校一打听,老友陆已来了。我不及料理行李,便找着他,将阿河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他本是个好事的人,听我说时,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时而擦掌。听到她只十八岁时,他突然将舌头一伸,跳起来道: “可惜我早有了我那太太!要不然,我准得想法子娶她!” “你娶她就好了,现在不知鹿死谁手呢?” 我俩默默相对了一会,陆忽然拍着桌子道: “有了,老汪不是去年失了恋么?他现在还没有主儿,何不给他俩撮合一下。” 我正要答说,他已出去了。过了一会子,他和汪来了,进门就嚷着说: “我和他说,他不信,要问你呢!” “事是有的,人呢,也真不错。只是人家的事,我们凭什么去管!”我说。 “想法子呀!”陆嚷着。 “什么法子?你说!” “好,你们净和我开玩笑,我才不理会你们呢!”汪笑了。 我们几乎每天都要谈到阿河,但谁也不曾认真去“想法子”。 一转眼已到了春假。我再到韦君别墅的时候,水是绿绿的,桃腮柳眼,着意引人。我却只惦着阿河,不知她怎么样了。那时韦小姐已回来两天。我背地里问她,她说: “奇得很!阿齐告诉我,说她二月间来求娘来了。她说她男人已死了心,不想她回去,只不肯白白地放掉她。他教她的爹拿出八十块钱来,人就是她的爹的了,他自己也好另娶一房人。可是阿河说她的爹哪有这些钱?她求娘可怜可怜她!娘的脾气你知道,她是个古板的人。她数说了阿河一顿,一个钱也不给!我现在和阿齐说,让他上镇去时,带个信儿给她,我可以给她五块钱。我想你也可以帮她些,我教阿齐一块儿告诉她吧。只可惜她未必肯再上我们这儿来啰!” “我拿十块钱吧,你告诉阿齐就是。” 我看阿齐空闲了,便又去问阿河的事。他说: “她的爹正给她东找西找地找主儿呢。只怕难吧,八十块大洋呢!” 我忽然觉得不自在起来,不愿再问下去。 过了两天,阿齐从镇上回来,说: “今天见着阿河了。娘的,齐整起来了。穿起了裙子,做老板娘娘了!据说是自己拣中的。这种年头!” 我立刻觉得,这一来全完了!只怔怔地看着阿齐,似乎想在他脸上找出阿河的影子。咳,我说什么好呢?愿命运之神长远庇护着她吧! 第二天我便托故离开了那别墅。我不愿再见那湖光山色,更不愿再见那间小小的厨房! 1926年1月 名家精选百年经典。著名作家、汉语言学家谢冕先生担任主编;著名评论家解玺璋担任副主编。 名师精讲走近大师,拓展知识深化理解。 导读”环节,深度解析文学大家写作风格,赏析文学价值。 “读与思”环节,引导孩子及时反馈阅读体验,延伸思维,提高阅读写作能力。 “生平简介”和“年表”,全方位深入了解文学大家,拓展知识。 四色印刷、彩色插图,紧扣内容、充满童趣,更直观地让了解阅读内容,增进阅读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