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从心所欲,任性而活

愿你从心所欲,任性而活
作者: 景天
出版社: 中国友谊
原售价: 42.00
折扣价: 16.40
折扣购买: 愿你从心所欲,任性而活
ISBN: 9787505746213

作者简介

"资深情感励志作家,出版人,一个愿意听故事,也愿意写故事的人。文章曾被《人民网》《人民日报》《新华网》等微信大号转载。曾用笔名许许如生,策划出版《别在吃苦的年纪选择安逸》《你努力的样子真好看》等,畅销百万余册。文风温暖理智,直击人心,传递正能量,给迷茫的年轻人以慰藉。 "

内容简介

\"蓝色天空下,是我们自己把自己叫醒 1 科比说:“你见过凌晨4点的洛杉矶吗?” 20岁的灵澄说:“我见过每一个凌晨4点的山羊圪堵。” 山羊圪堵是个地名,名字看似有些土,实际上是一座特别安宁的小镇。 灵澄每天都会在凌晨4点起来学习,这几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作息。起床看两个小时书之后,她会晨跑半个小时,然后开始一天的生活。 15岁时的灵澄,叛逆得像是在云朵里炸开的大爆竹。 那时的她,也经常见到凌晨4点的晨光,只不过那时的凌晨4点,她才准备入睡。 逃课、泡网吧、打游戏、抽烟、喝酒、谈恋爱……好像在那个年龄段,所有刺激的事情她都尝试过。 每天上课睡觉,和老师顶嘴,和父母冷战。这是她的日常生活。 她觉得那就是她绚烂的青春,只有这样轰轰烈烈地度过才能不辜负最好的年纪。 然而,她等来的却是残酷的教训。她变得焦躁、易怒、不想与人沟通,甚至想到了自杀。但是她想了一招:用学习把自己累死。这个方式效果确实很好:她不但没有累死,反而越来越喜欢那种不顾一切的拼劲。 灵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头脑”和“不高兴”的结合体。 她靠着那股拼劲,考上了她所在地方最好的高中。 从那时候开始,灵澄就开始了她的逆袭之路,也正是那样的逆袭,让灵澄懂得,如果想要变得更好,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 张爱玲在《非走不可的弯路》里说: 在青春的路口,曾经有那么一条小路若隐若现,召唤着我。 母亲拦住我:“那条路走不得。”我不信。 “我就是从那条路走过来的,你还有什么不信?” “既然你能从那条路上走过来,我为什么不能?” “我不想让你走弯路。” “但是我喜欢,而且我不怕。” 母亲心疼地看了我好久,然后叹口气:“好吧,你这个倔强的孩子,那条路很难走,一路小心。” 上路后,我发现母亲没有骗我,那的确是条弯路,我碰壁,摔跟头,有时碰得头破血流,但我不停地走,终于走过来了。 是的,不亲自尝试,又怎么知道哪一条路是正确的呢?正是因为走过了无数条路,甚至是弯路,才锻造出了我们强大的内心。 2 我们仅有一次的人生,是要活给自己看的。 因为怕失败,所以就不去尝试了吗? 因为怕辛苦,所以就不去付出了吗? 很多人都知道舞蹈演员黄豆豆。有个男孩的大学老师曾经有机会和黄豆豆在一起排练。这位大学老师这样跟他们描述:大冬天,黄豆豆拿了一个大包就来了。当时黄豆豆已经是舞蹈界的大神了,这位老师用崇敬的眼光看着黄豆豆,结果发现他学东西其实很慢,别的演员重复五六遍就会了,黄豆豆不行,动作记得不清楚,做得没有其他演员好看。其他演员也都很优秀,都想做领舞,但最后黄豆豆当选了,为什么? 之前说他来的时候拿的一个大包,里面装的其实是十几件T恤。其他演员练会了在旁边聊天,黄豆豆仍然在练;其他演员去吃饭和玩手机,黄豆豆还在练,汗水把身上的T恤浸透以后换件新的,就这样不停地练,每天结束以后他的每一件衣服都能拧出水。黄豆豆在舞者里条件并不算突出,他为什么能成为出名的舞蹈演员?因为他够努力。 有时候,我们总是想跳过那些黑暗,想跨过那些我们自认为无法再走下去的路途。可事实证明,人生最难熬的时候,我们都会熬过去。 人生都有糟糕痛苦的时刻,我们甚至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到来。我们期待的生活,有时候会被现实无情地摧毁,可是我们不能就那样放弃。 3 我看到的那些人,都在为梦想追逐,他们背井离乡,在陌生的城市孑然一身地奋斗。 或许你在起早贪黑地工作,或许你为了买房而拼命地攒钱,或许你在为了让身边的亲人过得更好而辛苦地坚持。 我们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会成为走下一步路的动力。 我们每前行一步,都不易察觉自己的内心。但是当我们前行到一百步的时候,我们会突然感激自己,原来已经默默地走了这么久。 有人说:“你相信我们的人生都是被写好的吗?没有长成别人喜欢的样子,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付出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如果命运可以被算出来,我们做什么都无法改变,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努力呢?因为努力是为了改变。” 如果一眼就能望到70岁时的样子,那我们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现在付出的每一分,都是我们在积累、建造自己的城池。当你的人生城池不断强大起来时,我们会看到更远的世界。支撑我们变得越来越好的,是我们自己不断努力前进的勇气、智慧和品质。 4 你要感谢那个不曾放弃的自己。 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只有行动起来,最终才能感受到行动所带来的力量。 不要觉得你想要的时间都会白白给你,只有在你努力过后,时间才会把你想要的给你。当我们坚持做一件事情时,打败我们的往往不是“做不到”,而是“太着急”。健身一周就希望看到效果,爱好坚持不到半年就希望有所收获,喜欢一个人付出半分真心就想要对方倾尽所有情感,刚参加工作一个月就希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刚创业一周就希望马上赚钱…… 耐心一点,当你觉得努力很孤单的时候,请想想,你身体里有几万亿个细胞为你而活,你还有什么理由停止前行? 我们总是不甘心中途放弃,我们缺的从来不是梦想,而是坚信可以实现梦想的信心和勇气。而恰好,给你信心的绝大部分动力,来自你自己。 蓝色的天空下,是我们自己把自己叫醒。 每一段路,都是你的独家记忆 1 前段时间,我遇见刚从西藏拍完纪录片的小希,她的一张脸晒得戴上墨镜都分不清脸色,笑的时候,几颗大白牙越发光亮。小希说,没有去过西藏的人是不完整的。她一个姑娘,也像是汉子一样扛着器材翻山越岭。拍纪录片一直是她的梦想,她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用影像记录我们的生活。 小希在传媒大学读书的时候,学的是播音主持,气质出众的她刚上大一就成了校园里一道亮丽的风景,长发齐腰,一袭白裙,白皙的皮肤,笑起来真的像花儿一样。在各大活动的现场,她总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她有一个很爱她的男朋友。男孩很帅人很好,他们会在周末坐汽车到周边的小动物保护中心给流浪猫狗送去食物,也会到福利院做志愿者,两个人还会把淘来的好书送给爱看书的小朋友。而小希也总是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那种由内而外的气质为她的人生增添了很多光彩。 可是在她快毕业的时候, 男友因车祸去世。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度消沉。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整整两天,仿佛她的世界已全然崩塌。 2 躺在自己的床上,小希想起无数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她翻看微博,无意间看到了沈熹微的文字。 想静静地活着, 像一根森林里无人问津的木头。 像刮在墙上的腻子灰。 像书店角落里永远不被翻阅的那本书。 像终年不化的雪山。 像从未抵达的湖。 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沈熹微已经患病多年,疼痛袭来的时候,连翻看手机的力气都没有。有时候“瞬间清醒”真的不是夸张的说法,小希就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点醒了,男朋友走了,她一定要代替他去看这个更美的世界。 她起身推开门,去吃饭。从那天起,小希迷上了摄影和拍纪录片。 脱下长裙,换上牛仔裤、格子衬衫,扎起马尾,穿上短靴,那种和自然最亲近的交流方式,让小希找到了更真实的自己。 3 小希和沈熹微都是勇敢的女孩子,静水流深。 在茫茫大海中,她们的经历让很多人不再迷茫。 4 我曾想象过自己在某个清晨醒来变成另一个样子。内心像是酝酿着一场雨水,想要变成一滴水。 可是刚成为房奴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要疯。那段时间,我真的郁闷到常常失眠,总是觉得人是不能好好地活在当下的,就像我每次在长时间的沉默后说出的那些刻薄的语言,好像只有让我发泄出来,才能抵消一点对现实的不满。 然后,人生就充满了困惑和遗憾。 所以在那个雾霾警报的下午,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的生活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好。我觉得自己就像菜缸里被腌的大白菜,慢慢地发酵变酸,变得只剩一种滋味。 那个下午,我突然回味起了一些细枝末节,就像拨开云雾见青天。回忆到最后我得出的结论是:就算是一叶障目,我也要与天籁讨半音充耳。 后来我开始改变自己,开始学会接纳和变得温柔,开始更努力地工作与学习。 当内心变得更有韧性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自认为最失落的低谷。 5 “人生最漫长的那些夜晚,如同一条黑暗的隧道。山坡外云霜雾雪,和自己都没有关系。一步步走过去,终于走进晨光暮色。回头望望,却只看见平常的山野荒原,城楼高架,似乎那条隧道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我们知道,它真的存在。” 正如有些路,终究需要独自去走,任谁也替代不了。 雾霾会散,天总会亮,你总会变得更好。 每一天,我们都有机会成为更好的人 1 起初,我在朋友圈见到小倩的时候,她已经是电视台的一名记者了。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很久没有联系。 我们是大学同学,同窗四年,在朋友圈乍一见她的照片,我差点没认出她来。她仍旧单身,却每天东奔西跑,去有趣的地方采访,体验丰富多彩的人生。同龄的姑娘都争先恐后地想要把自己嫁出去,而她一点也不着急,她自己买了房子,工作之余还开了一家日料店,体验各种美食。 再后来,我看到她的消息:她结了婚,老公高大帅气。 小倩有很多人没有的勇气,她会把自己对生活的想法付诸实践。比如,她在大四的考研复习阶段,每天都会去教室自习,与密密麻麻的试题为伍,而很多人还在醉生梦死,对未来充满迷茫。 这大概就是一个人最好的状态,随遇而安,每一个阶段都在充实自己。她也有特别迷茫的时候,比如单身的时候,看到别人秀恩爱,她的内心其实也是羡慕的;比如减肥时的自己,曾经一天只吃几片苹果,觉得整个人都要饿得虚脱了。那时的她,觉得能痛痛快快地吃一场,都是特别奢侈的事情。 可是,当她收到硕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当她结婚的那一刻,她觉得,这真的是很好的一生啊。 昨日的种种,都会成就今日的你。你走过的路,流过的汗水,都会变成成长过程中闪闪发光的钻石。 2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我们都是普通的,没有那么多的先天资源,但是,后天的努力会改变我们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秋秋已经不再是那个22岁的小姑娘了。 秋秋22岁刚工作的时候被客户骂哭,25岁仍觉得自己是螺丝钉,随时可能被替代。26岁是她加薪最快的一年,工资升了30%。除了春节休息四天以外,她每天上班,忙到各级领导都说:“你明天休息一天吧。”其实没人逼她,她就是不做心里不踏实,只要结果好,就感觉一切都值。 焦虑得睡不着的时候,秋秋早上6点出门跑六七公里,兴奋了一上午。刚开始还会崩溃到大哭,但崩溃完了发现这堆事还是你的,有工夫崩溃还不如赶紧干活。 27岁,她当了经理,再没退路,以前觉得天塌了有经理顶着,现在自己成了那个高个子。她开始学习财务、HR(人力资源)和经营层面的知识,也更有全局观。 我们经历的每一件事,遇到的每一个人,疼痛、快乐、忧伤、迷茫,都是我们逐渐找到自己、发现自己、认知自己的过程。 3 我们都有可能把生活过得很糟糕,每一次充实自己的过程也没那么轻松,但是我们的内心会在潜移默化的锤炼中发生改变。如果你总是停留于自己最初不成熟的心境,那不是单纯,而是幼稚。 你要做一些事,你要成为一个你想成为的人,你才会发现,把时间用在喜欢的人和事上,真的很好。 或许很多年后,你回忆自己的人生,会笑着感叹时光如梭,是磨砺让我们变得勇敢坚强。就像陈绮贞说的:“逐渐变成大人的我们,还好每一天都有机会成为更好的人。” 若无处依靠,就给自己个拥抱 1 李密第一次见到葛小姐的名字,是在一篇书评里。 书评刊发在一本主要面向20~25岁年轻人的杂志上,导语是加粗的楷体字,写着“人类的安全感并非主要来源于食物和钱”。葛小姐的名字安静地躺在这行字上面。 当时,李密刚刚从小镇考到北方车水马龙的城市读大学,父母给的生活费不足以体面地生活,每天除了学习,她还接了三个初中生的家教,忙得连轴转。对于葛小姐这句话,她嗤之以鼻。 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想。 后来,葛小姐到李密的学校做活动。提问环节,李密想了又想,举手问道:“葛老师,您认为您的安全感来自什么?” 这个问题与当天活动的主题并不切合,葛小姐愣了一下,有短暂的冷场。经验丰富的主持人赶忙救场,打趣说:“活动时间有限,葛老师的安全感来自今天不要加班。” 大家都笑了,葛小姐记住了站在人群中手足无措、脸窘得发红的李密。 活动结束后,葛小姐在人群里找到了李密,送给她一本新的手账本,扉页上除了她的签名,还有一句用蓝色墨水写下的话:“只有不依赖别人,才有可能获得安全感。” 李密有点感动,怯生生地问葛小姐要了她的微信号。 2 大二那年,李密拿了全额奖学金,日子稍稍好过一些。她花了一些钱,买了当季流行的衣服和人生中第一双高跟鞋。她喜欢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咚咚”声,这声音拉近了她与自小生活在城市的同学的距离,让她感到很安全。除了做家教,李密也接礼仪小姐的活儿。 她个子高,长得清秀,白白净净的招人喜欢,第一次去面试礼仪小姐就被车展项目负责人看好。往后隔三岔五,她总能接到项目助理打来的电话,邀请她去展会活动做礼仪小姐,一次活动能赚几百或一千。 钱是够花了,但李密还是觉得少了点滋味。除了她,同寝室的女生都有了男朋友,一起去自习、去踏青,说一点儿也不羡慕是假的。 她是有喜欢的男生的,男生是历史系的学长,像小太阳一样的暖男。每次她和寝室女生吵架的时候,她总爱对他倾诉,一来二去,便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像鱼依赖着水,不论什么事情,只要他说“你做得没错”,她就相信她真的没有错。 但她隐隐觉得她与学长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他在这座城市长大,两人家境相差太多,她对未来最长远的规划是留下来。而他一出生就已经轻轻松松地拥有了这个资格。 最重要的是,学长是个“中央空调”,他对每个女生一样好,依赖他的女生扳着指头数都数不过来。 她在微信上问葛小姐,说:“我羡慕别人享受恋爱的快乐,可是我喜欢的男生家世很好,我担心我们没有结果,又不舍得错过他,我该怎么办?” 葛小姐很快回复她,说:“你努力成为最好的自己,并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无论有没有他,你都要学着依靠自己获得快乐。” 3 电视剧《我的前半生》里,罗子君被陈俊生抛弃,败给长得不如她好看,心地也不如她纯善的凌玲。 当罗子君终于凭自己努力,进入陈俊生所在的公司工作后,她对陈俊生说她要做自己的保护伞。因为他的离去让她明白,除了她自己,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可以一直做她的保护伞,为她遮风挡雨。 这是一个女人用小半生的时间与命运死磕,用痛得体无完肤作为代价得来的礼物。 总有姑娘傻傻地问喜欢的男生:“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到河里,你会先救谁?” 生死之间,机会只有一次,没有人必须选择你,即使你们相爱至深。你要知道,世界很大,人山人海,很多时候唯有自己可以依靠。 你要掌握自救的本领。无论在职场还是在情场,能够自保的姑娘,即使没有混得风生水起,也会努力生存下去,强韧如野草。 你要拼命强大,向着太阳的方向生长,职场与情场,都是不流血的修罗场,倘若你不强大,只能任人踩踏,被迫出局。 4 小时候,我们向往长大以后的自由,却又在真的长大以后,怀念幼时被大人保护的时光。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最大的疼痛不过是膝盖磕得鲜血淋漓,父母看起来比我们还要痛,而所谓的代价不过是留下一块印记,不痛不痒。 父母不会保护我们一辈子,没有一个人可以永远在你流血之后,为你涂上紫药水,再喷几下“好得快”。所谓的贵人,不会一直都在。我们好不容易期盼来的长大,是独自面对整个世界,痛了累了,你要依靠自己,想要快乐或幸福,也要依靠自己。 因为,纵然人山人海,只有你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愿你永远不放弃自己,也愿你许自己快乐,纵然不够强大,也绝不会忘记自己是自己的保护伞。这一生,你要承担起为自己遮风挡雨的责任,无论何时,在所不辞。 “这是什么风俗?太不人道!野蛮!”杜农突然大怒,脸膛倏地血红,冲过去夺了跟在棺材后边那人手中的镢头。他和从小丁一直把七小姐送到坟地,本来是不培坟冢的,他与从小丁却给七小姐培了一个很大的坟冢。他还擦着满头大汗,跑了半个山坡采了一把野菊花放在坟冢的新土上,然后,向坟冢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件事之后,寨里人都暗称他“疯子”,更有口舌缺德者,说他是想媳妇想疯的。其实,杜农对七小姐一点没有那种意思,他只是同情那个可怜的女孩罢了。 潇洒的杜农一派身赴国难,四海为家的气度,从不考虑个人私事,却关心起我的婚事来了。那年我刚刚十一岁。 他要给我说亲,说的是汪五老爷家的十九小姐。 十九小姐与我同岁,圆脸,白净,一双汪一泓泉水样的大眼像被山风吹拂着似的,总含着沉静的笑意。她和她的姐姐十八小姐都与我同在小寨私塾读书,平日同出同入,相处十分亲密。十九小姐待我好,到了缫丝季节,每逢我与她一起从大门里的缫丝锅旁走过,要缫丝师傅抓起一只大铁笊篱从锅底捞起满满一笊篱绛紫色的蚕蛹来,十九小姐总是把最大最饱满的挑给我。有时她穿着绸衫绸裤跟着我到白河边浮水,走向白河边时,两人扶肩挽臂,被人戏称“小夫妻”,都一点不在意。可是,多事的杜农一说媒,十九小姐突然不再理我了。我恨上杜院长了,还编了顺口溜骂他。每看到他与从小丁骑着马过河来给母亲打针,我就远远站在布满五颜六色山蚕的柞树丛后面高唱: 二百五医院三匹马, 高马屁后挂盏灯, 院长肚里流了脓, 一个小兵是颗钉。 母亲知道我编着法子骂杜农,很生气,要打我,杜农却将我拉过去,用一只带酒精味的手抚摸着我的头顶,夸奖地说: “这孩子是了不起,懂艺术,将来可以像我一样成为艺术家。” 我感到,杜院长对我的赞许是真诚的,但一想到将来不知我能不能成为他那样的艺术家,就又十分惶惑了。 三 白副官长白甫臣最近也经历了一段故事。白副官长把我们从南阳接来旧京,虽然路经许昌时已知道部队出了变故,但作为军人,他仍坚持归队复命,后又被派回来接新八军的眷属。他联络了一批眷属,先叫他的勤务兵带路北上,待他准备亲自带第二批眷属出发时,那边传来消息,他那个回到部队的勤务兵被政治部抓了;事情闹得越来越大,虽然他十分明白加予勤务兵的罪名是无稽之谈,但他不能不有所顾虑,只好滞留在旧京。他把妻子杨水仙,女儿白丽金,儿子白俊仪安排在我家后院住下,时间一长,一家人的生计就成了问题。他这个东京帝国大学文学院毕业的人想到开饭庄好在街上遇到被‘欢送回来’的杜农,两人一谈,总想在烹饪学上一展身手的野战医院院长,拍手叫好。 两人商议,饭庄取名光复楼,含纪念与张扬抗战胜利之意,选址在小油坊街中段。一般说来小油坊街是个富人聚集的地方,拜亲访友,免不得酒宴应酬,生意好做。 二人计议停当,到着手办事,才发觉缺了点什么。缺什么呢?缺本钱。白副官长搔着短发说: “老杜,你感到我们的计划还有点欠缺没有?” “欠缺什么?” “钱,本钱!” “钱?小事一桩。”艺术家杜农的气派显现出来了。 “你有钱吗?” “我没有。你有吗?”杜农反问。 “我也没有。”白甫臣答。 杜农看见白甫臣垂头丧气的样子,拿过一张纸,掏出钢笔在上面画了一座饭庄,招牌上写了“光复楼”三字,端详一阵,说: “这不就成了嘛。” 白副官长抓过纸一看,“你真够浪漫蒂克的了。这不是纸上谈兵、纸上谈兵嘛……”。 “怎么是纸上谈兵呢?我们不是只差没有本钱吗?借借不就可以了?” “向谁借?” 这个问题把杜农也难住了。他认真想了想说:“不可以问凡太太借借?” “唉,凡太太如今也够难的了……” “我们也不是不还她,再说我们给她利息,不就把她的死钱变成活钱了吗?”杜农说。 白副官长虽感到不忍向母亲开口,后来还是同杜农一道向母亲提出借二十两黄金的要求,一年为期,年利二分。白甫臣和杜农不仅是我父亲的老部下,又同我家熟稔得很;再说,杜农为人直正,白甫臣已不像年轻时的孟浪,母亲也信得过,就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我不要你们的利息,一年为期,到期一定还我。”母亲悲戚地瞧了瞧面前的两个大男人,“你们知道,我一个女人家带着几个孩子不容易。” “凡太太请放心,我杜农从不食言。” “利息还得有,哪有借钱不给利息的。”白副官长很难为情地搓着一双又红又冻的手。 母亲没有坚持,最后说是收一分利。然后从里屋取出二十块小金砖,均分两份,每份十块,分别交到白甫臣和杜农手上。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光复楼开张都算是小油坊街一大盛事。 两挂千字头长鞭在噼噼啪啪的烟雾中,燃放得惊天动地。爆竹声一停,嘉宾们络绎进入张灯结彩的店门,白、杜两位老板站立阶下恭迎,门侧的外柜不断高喊“贵客某某太太、某某大人到”,几个堂倌在店内回应着,“请”字不绝于耳。大堂和侧房的十几张方桌已经“摆台”,杯盏碗筷,摆得停当。宾客逐渐按首座,二座、三座等等依序入座;有不少谦让者,你推我辞,未上菜已有一番热闹。我随母亲、四姨夫、四姨、闲客黎焕如黎军长及他的小姨子宋曼曼坐一张台,大姨从不凑这种热闹,谢辞未来。 光复楼其实无楼,饭庄建在一座四合院的前院。临街的四间客厅房正中开门,作为铺面和大堂;东西厢房设雅座,冬去春来院内两棵洋槐树一串串白花正开得热闹,使满院飘荡着洋槐花特有的刺鼻香气。 贺客有身穿制服的军政界人士,有富商小贾,有能够露个脸面的街坊邻里;有独自一人来祝贺的,有带太太小孩的;有被马道街新到时装装备起来的“吉普女郎”式的女人,也有头戴瓜皮小帽、手托水烟袋的遗老;各色人等,笑语喧喧,个个表现出身价十足的模样,但没有一个真正的当权显要。可能因为开店本钱是母亲借出的缘故,在宾客中忙于周旋与寒暄的白、杜二位老板,还时时走到我们这张台旁,殷勤招呼。 白副官长今天身穿长袍马褂,满脸堆笑,顿时有了一种生意人的风度。杜院长却是一身洋行头,西装革履,一个折叠整齐的鲜红手绢从上衣口袋里探出头来,向外喷着香气,倒真像要登台演出似的。宋曼曼“白副官长、杜院长”的热情呼喊着,黎焕如说要改改口了,以后对这二位得唤老板才是。机伶的宋曼曼立即调皮地一笑,改叫起“白老板!杜老板!”杜院长看到宋曼曼的表情竟红了脸。我不知哪来的胡思乱想,拉住他的手问: “你不当艺术家了?” “谁说的?” “你如今是——”我学杜农伸手的样子,做自我介绍状,“我是杜农,老板!” 一桌人哄笑起来。 “不不不,仍然是‘杜农,艺术家’。”杜院长摆摆手,“我先开饭庄当老板,赚了钱开间医院;开医院赚了钱,我就开办一个艺术学校、一个话剧团,我当编剧兼导演,到那时,我就是大艺术家了。”杜院长陷入遐想,慈爱地拍拍我的头。 大家听着杜农这个“鸡蛋变鸡,鸡变羊,羊变牛”的计划,都有些愕然。 光复楼饭庄开张即日,打出了“烹饪艺术家杜农江南新菜式”的旗号。旧京人很少吃到江南菜,追新逐奇,一时生意十分兴隆。我从店门经过,常常可以看到堂面里有包桌和许多临客,猜拳行令,吆五喝六,自有一番热闹。白老板多次请母亲前去“赏光”,“赏个光,太太,杜农侍弄的几样江南菜不错,有空带孩子们过去尝尝新鲜。”白老板遇到母亲总这样说,可是母亲只表谢意,却不带我们过去。有时母亲在家招待她的那班一起打麻将的干姐妹,会指派人到光复楼叫上一桌,由店上伙计按“八仙庄”的规矩,四碟八碗的,用礼盒抬过来。一次父亲从前的参谋长魏然堂请我们全家和黎焕如吃饭,我才第二次走进光复楼。 魏然堂做烟叶生意赚了些钱,要请我们全家吃饭,母亲再三推辞,魏然堂仍在光复楼订了一桌。我们全家和黎焕如、魏然堂来到光复楼前,白甫臣、杜农早在店门口迎候。魏参谋长同白、杜二位原本是上下级的关系,见面后自然有一番寒暄一番人生沧桑的感慨。入座后,黎焕如看着杜农说: “今天不吃你的杜记江南菜。今天要让魏参谋长尝尝咱们地道的旧京菜。” “好,就吃咱们的旧京菜。”杜农答应着。 “哈,听你们‘咱们咱们’的,都成旧京人了。”魏然堂开玩笑道,“可不要合伙耍我这个外地老杆呀!” “他们谁敢?”母亲打趣地说,“如今你是财主,比当个破参谋长威风着呢。” “嫂子,你不知道我的情况,我算什么财主!”魏然堂苦笑道。 谦让一番之后,坐齐了,菜也点好了。白老板轻声问:“喝啥酒?” “汾酒,老汾酒。”黎焕如随便答了一声。 酒暖好后,开始上菜。头菜是个攒盘(拼盘),接着堂倌捧来一条一尺多长的活鱼,鱼鳞青中带黄,鱼鳃翕动,鱼尾左右摇摆。全桌人刚发出惊讶声,却听白老板介绍道,“这是今早才从柳园口打上来的黄河鲤鱼。”大家更是惊喜不已。 “各位先生太太,请问这鱼咋吃法?”捧鱼的堂倌问。 “鲤鱼焙面,当然是鲤鱼焙面!”黎焕如不假思索地高声说。 “好,鲤鱼焙面!”堂倌高喊一声,双手往后一扔,活鱼在他身后划条弧浅,准确无误地落在厨间。接着按照旧京的规矩,先上了四个冷盘,跟着上了八个热盘、四个蒸碗,中间穿插了甜、酸辣和清味三道汤,最后是一道丸子。菜式无非是烧三样,虾仁盖底、小苏肉、黄焖鸡、糖醋里脊、酱牛肉、葱爆羊肉、粉蒸肉、四喜丸子之类,而让我惊奇的是套四宝与奶汤鸽蛋。套四宝是将鸭、鸡、鸽和鹌鹑一层层套起烹调,做法实在精巧;奶汤鸽蛋另有一番巧思,乳白色的上汤里,颗颗鸽蛋和几条青菜漂浮着荡漾在氤氲的热汽中,像远方缥缈的星洲,神秘而诱人。 在我的记忆中,魏参谋长请我们吃这顿饭的时候,光复楼的生意最为兴旺。后来听白老板几次向我母亲诉苦,物价飞涨,苛捐杂税,不堪重负;附近军官俱乐部和军官总队的老总们吃惯了白吃,赊欠多,账难讨,生意连连亏本。母亲劝他们停业,起码少赔几个,白老板唉声叹气地摇着头,说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白老板将我母亲的意思转告给了杜农,杜农杜老板不像白老板那样悲观,更不会接受母亲的劝告。 “你别老唉声叹气的,”杜老板给白老板打气,“最近生意淡了些不是?不过这两天我又想出个好办法。” “啥好办法?” “开西餐!” “开西餐?” “是的,开西餐,旧京还没有一家西餐馆不是?救济总署有不少外国人,花园口堵口工程处有不少外国人,还有美国空军人员,我想我们店里增设西餐会有生意。” “也是,但到哪找西餐师傅呢?” “这你就不必发愁了。”杜老板撇撇薄薄的嘴唇,神秘地微微一笑。 增设西餐后,光复楼确实又红火了一阵。救济总署那些白皮肤、蓝眼睛、身着西装的人来了;头戴船帽、脚蹬短皮靴搂着吉普女郎的美国大兵来了;甚至不顾庞大的水陆两用吉普车是否会堵塞街道的洋专家、洋司机也来了;当然军官俱乐部和军官总队那些专爱凑热闹的军官也来了……不管如何,生意好转,白、杜二位老板自然高兴。 为增设西餐,杜农请上海一位朋友介绍来一位西餐师傅,又将院内西厢房辟为西餐厅,添置西餐用具摆设,挑选“Boy”,几乎是事必躬亲,日夜不离,很忙了一阵。 一个凉爽的秋晚,几个常客——几个经常记账的军官走进西餐厅。由于几天前杜农向他们讨过账,见到杜农故意不理不睬,叮叮咣咣地拉开椅子,高声呼叫“Boy”。 “五份黑椒牛扒,五份罗宋汤,五杯葡萄酒。”一个身材低矮、肩宽腰粗的军官大大咧咧地把军帽往桌上一撂,对走过来的“boy”吩咐道。 “Boy”一面写单一面弯腰凑前含笑说,“老总,本店不再记账。” “谁说的?” “这是老板交代的。” “要付现钱是吧?怕老子还不起账是吧?妈的!”矮子军官骂一声,突然撕下领子上一个少校领章,往桌上一摔,恶毒地嘻嘻一笑,“老子这个东西还值几个钱吧?押给你们!” 看样子这帮人是想闹事,“Boy”扭转头望望站在酒柜前的杜农,杜农向他点点头,示意他照常服务。 “老总,请问牛扒要几成熟。” “六成!”矮子齆声齆气地答一声,围坐桌旁的几个军官互相看一眼,无缘由地大笑起来。 “有啥好笑?笑你姐的奶子!”矮军官粗俗地眨眨眼睛。 端上牛排,矮军官只咬了一口,就将盘子摔了。 “怎么了老总?”“Boy”急忙上前询问。 矮军官抡起手臂就给了“Boy”一个耳光。“妈的,这是人吃的吗?要我们茹毛饮血呀!” “什么事?什么事?”杜农赶快走过来。 “什么事?你看看你们做的啥牛扒,血淋淋的,能吃吗?你们只知道赚钱,就这样拿生东西给顾客吃呀!” “你不是要六成熟吗?”“Boy”抚着腮帮争辩。 “放你娘的狗屁,六成熟也得熟嘛!拿生的给老子吃,老子今天揍死你!”矮军官又挥拳打去。 “不能打人,岂有此理!”杜农阻止矮军官,怒叱道。 “老子还敢打你呢!”矮军官向杜农扑去。 杜农不慌,与矮军官对打。矮军官回头瞧瞧几个同伴,喊道,“狗日的,还不给我上!”几个人起身,围着杜农乱打,杜农不敌也不逃避,终于被打倒在地。 杜农头破血流,手臂骨折,住进同济医院治疗。 饭庄被砸,杜农伤重入院,三分局曹局长以店内发生打架斗殴影响治安为由,勒令饭店停业半月,自此,光复楼元气大伤,遂一蹶不振。待杜农伤愈出院,与白老板重整河山时,往日的光复楼饭庄已变成了个不起眼的酱肉铺。 我常去酱肉铺买酱牛肉和卤鸡蛋,看到白、杜老板束上围裙兼做起伙计的角色,虽然忙前忙后,生意却不如人意。为了同街口对面那间老酱肉铺竞争,他们又卖起了酱驴肉。人们说“驴肉滚三滚,玉皇掉下天”,驴肉的香味吸引了不少顾客过来。有一天傍晚时分,我看到原来赶车把我们从南阳拉来旧京的车把式王福喜拉着一匹大腿受伤的马一跛一瘸地走进小街。我认出这匹马是在左边绷稍的名叫独眼龙的小青马。王福喜问我白副官长的住处,我指指酱肉铺,他走过去把马拴在一根门柱上,向里喊了两声就进去了。我好奇,心想这个原本喜欢咬着一绺胡子露点恶狠狠凶相的大车老板,如今怎么变成这么个馁样子,随后也跑着进了店铺。听他同白甫臣、杜农说的话,知道他连人带车被新五军抓了伕,如今他是从兰封一带的战场上刚跑出来的。夜里他骑着小青马从两军对垒中逃跑,小青马不知被那一方面打中了一枪,死活总算逃了出来,想找个地方暂时安身。小青马能治则治,不能治就当马肉卖了。白甫臣叫伙计把马牵到后院,看看马腿说: “伤了骨头,我看是治不了。” “那就给你们留下,您随便给几个钱。”满面泥汗的王福喜说。 “它代你挨了一枪,瘸着腿救你一条命,你就这样对它?”杜农不满地斜视着王福喜。 “那你说咋办?”王福喜愤愤地叹口气,“妈的,想当年是老子拉伕,想不到如今叫龟孙们拉了伕。” 白、杜二人不语。白甫臣知道王福喜曾在二十九军一个连里当司务长,喜峰口战役负了伤,瞎了只眼睛,十几年过得不容易,看看王福喜如今落魄的模样,心里酸酸的。 “副官长,找人把它放倒吧,等它死了,连肉都不能卖了。”王福喜乞求道。 白甫臣看看杜农,“你动刀?你是拿刀的好手。” “我是做手术治病的,不是杀人的!”杜农愤怒地将白甫臣顶撞回去。 “这是匹马,不是人!”白甫臣说。 “它为抗战瞎了只眼,它同我们一起流过血!”杜农吼道,转身向账房走去,走到账房门口又转身说了一句:“再说,我们也不能挂驴头卖马肉!” 在王福喜再三乞求下,白甫臣叫来两个伙计做帮手,几个人还是将这匹命运悲惨的两次负伤的马放倒杀了。 我陪着杜农坐在账房里。杜农在翻阅鲁迅的《狂人日记》,他时时不忘记他崇拜的这位学长。他把脸埋在书里,但他的耳朵却听着外面的动静。当小青马最后凄厉地嘶鸣一声,他流泪了,我看到他那瘦薄的双肩在微微发抖。 我也哭了。我想起那只在明丽的朝霞照耀下,跌入黄河的耳尖有个白点的枣红马,想起那个凝固的浮在波涛上不肯下沉的影子。如今,连那个影子可能也不存在了…… 王福喜在酱肉铺住了两天,搬进街西头的小庙,自此以后,这座土地庙有了一个左颊下一颗青瘊上长了几根长须的庙祝。 小青马的肉被众人当驴肉分吃了,不久,酱肉铺走向末路。 顽强的杜农仍不肯就此歇业,他支起两口大锅,用棉被包裹好两个大缸,开始卖胡辣汤和豆沫。每天东方初始,这位在炮火下曾经为无数伤员开过刀的上校,立在寒风中,手拿长勺搅着热气升腾的汤缸,不断招徕路人。听同学说,他的胡辣汤确实料足味好,但我从没有去光顾过。寒冬的晨雾里,远远看到那个立在店棚下的瘦长身影,我的鼻子就会像寒风刺进去一样发酸。每当过不是光复楼的光复楼,我总是绕得远一点。 卖胡辣汤顶不上房租,最后只好停了。租我家临街四间客厅住的五十五军姬参议,要介绍杜农去当医官,军阶仍是上校,杜农一口谢绝。杜农说: “我是真正反内战的,我绝不参加内战。” 四 白、杜两位老板只好分道扬镳,自谋出路。杜农打算回浙江老家,同济医院甄院长请他过去帮忙,他就先在同济医院住下了。白甫臣听说考试院将举行县长考试,就想碰碰运气,说不定在走投无路之时不料想会弄个县太爷当当。 我有幸目睹了这场考试,因为考场就在我们学校。 可能是国民政府由军政、训政进入了“宪政”时期,戴传贤执掌多年的考试院要做点事,旧京举行了这场令人刮目相待的考试——考县长,借了旧京初中六七个教室做考场。我是初中一年级学生,故能躬逢其盛。全校停课一天,学生们挤在二楼几个窗口看热闹。一大早就从校门进来一批批考员,有大冷天缩着脖子穿西装的,有迈着小方步身穿长袍马褂的,有穿中山装的,有戴顶毡帽穿件撅肚子对襟棉袄的,最多的还是穿件黑色或蓝色长棉袍、脖子围条围巾。他们手中的物件更是五花八门,有器宇轩昂手拿黑皮包的,有一脸严肃手提木手把布包的,有肩挎布袋的,有腋下夹个蓝布小包袱的,还有几个人抖抖索索地用个小网兜提个白铜墨盒,两支毛笔插在口袋里,一面走一面把提墨盒的手放在嘴边哈着的。男女老少俱全,看样子最老的已有五六十岁了吧,最少的不到二十岁年纪。几个蓄着花白胡子的老者和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士,在人群中相映成趣,最惹人注意。我们这些中学生看得开心,叽叽喳喳,不断评说,引发几多好奇!到他们入得考场,铃声一响,有的叹气,有的摇头,有的正襟危坐,有的交头接耳,那考相比我们这些十二三岁的孩子好不到哪里去,使我们顿时失去了几许神秘感。战后,教室的窗子一直破破烂烂,听说校长把换玻璃的钱私吞了,这些一心希望着捞顶乌纱戴戴的女士们先生们,被破木板隙缝中的寒风吹了半天,早已手脚发麻,热血也冷却不少。中午,我在校门口遇到穿身黑色棉中山装的白甫臣,我唤了他一声,他对我点头笑了笑,我问: “甫臣叔,考得咋样?” “不咋样。”他说,又笑了笑。 我感到当时白甫臣的笑意有些凄凉,心想他大概没有考好,不料,他却考取了。 汜水县新县太爷前去上任那一天,自然会想起他的患难之交杜农,白甫臣到同济医院请杜农同他一起赴任,却被正要起程回家乡的杜农谢绝了。 “到那里,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差事的。”白甫臣再一次劝说杜农。 “谢谢,我不去。” “为什么?难道这不是一个机会吗?” “我反内战是真的,我不能掺和到内战中去。” “我们到那里也不是带兵打仗,有什么参加内战不参加内战的问题。”白甫臣还想说服杜农。 杜农摇摇头:“再说,现在看来,我只有回家乡才能筹集到偿还凡太太的钱,不知你做如何打算?” 白甫臣无言以对,两人只好握手言别。 第二年,冬至那一天,我们全家正围在一起包饺子,有人敲门,是杜农那边的人。那人将十二两黄金交给母亲,特别说明十两是本金,二两是利息,问起杜农的近况,那人欲言又止,在母亲再三追问下,那人说: “杜院长上个月死了。” “怎么死的?” “肺结核病复发。” “为什么不治?他不是医生吗?他不是知道有盘尼西林特效药吗?”母亲一连声问道。 “他不想治,大概也是没有钱。” “这不是钱吗?”母亲托托手中的黄金。 “这钱是他变卖祖产得来的,是为了还账的。”那人说。 那人告诉我们,杜农回家乡后,去到一间小学当美术老师,他好像对什么都厌倦了,明知病情一天天严重,也不治疗,唯一的一桩心事就是偿还别人一笔钱。 白甫臣借母亲的黄金一直未能偿还。汜水是个穷县,又是游击区,他这位新县太爷上任不到半年尚未捞到油水,就遇陈赓的部队路过。他手下只有二三百个保安队员,明知不是对手,就换上一套生意人的衣装逃出了那座破烂的黄河边上的县城。省政府定他个擅离职守,弃城自逃的罪名,还说他私吞戡乱捐,下令通缉。他左躲右藏,后经朋友帮忙,更名改姓混到山货店街《国民日报》当了一名校对员。母亲想想这个通缉犯整日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字一校地真不容易,他那租住在我家后院的妻子儿女还要吃饭,也就没有再提那笔金子的事。 \" \"★畅销书作家《世界不曾亏欠每一个努力的人》作者 慈怀读书会的文化总监韦娜 亲笔作序 ★有酒有肉有故事,等你带回去品尝。本书送给每个生活中感到迷茫、纠结与焦虑的人,是一本足以抵御情感寒冬的醒脑乐活提神减压的枕边陪伴书。 ★45篇疗愈文字,近40幅温馨图片,三张明信片,装帧精美有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