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市街

商市街
作者: 萧红著
出版社: 四川大学
原售价: 68.00
折扣价: 36.80
折扣购买: 商市街
ISBN: 9787569069754

作者简介

萧红 原名张廼莹,1911年6月1日出生于黑龙江省呼兰府,1942年1月22日病逝于香港浅水湾,年仅三十一岁。 中国现代女作家、民国四大才女之一,被誉为“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文学洛神”。二十三岁踏入文坛,凭借《生死场》一举成名,鲁迅称赞她是“中国当代ZUI有前途的女作家”。

内容简介

小黑狗 像从前一样,大狗是睡在门前的木台上。望着这两只狗我沉默着。我自己知道又是想起我的小黑狗来了。 前两个月的一天早晨,我去倒脏水。在房后的角落处,房东的使女小钰蹲在那里。她的黄头发毛着,我记得清清的,她的衣扣还开着。我看见的是她的背面,所以我不能预测这是发生了什么! 我斟酌着我的声音,还不等我向她问,她的手已在颤抖,唔!她颤抖的小手上有个小狗在闭着眼睛,我问: “哪里来的?” “你来看吧!” 她说着,我只看她毛蓬的头发摇了一下,手上又是一个小狗在闭着眼睛。 不仅一个两个,不能辨清是几个,简直是一小堆。我也和孩子一样,和小钰一样欢喜着跑进屋去,在床边拉他的手: “平森……啊,……喔喔……” 我的鞋底在地板上响,但我没说出一个字来,我的嘴废物似的啊喔着。他的眼睛瞪住,和我一样,我是为了欢喜,他是为了惊愕。最后我告诉了他,是房东的大狗生了小狗。 过了四天,别的一只母狗也生了小狗。 以后小狗都睁开眼睛了。我们天天玩着它们,又给小狗搬了个家,把它们都装进木箱里。 争吵就是这天发生的:小钰看见老狗把小狗吃掉一只,怕是那只老狗把它的小狗完全吃掉,所以不同意小狗和那个老狗同居,大家就抢夺着把余下的三个小狗也给装进木箱去,算是那只白花狗生的。 那个毛褪得稀疏、骨骼突露、瘦得龙样似的老狗,追上来。白花狗仗着年轻不惧敌,哼吐着开仗的声音。平时这两条狗从不咬架,就连咬人也不会。现在凶恶极了,就像两条小熊在咬架一样。房东的男儿、女儿、听差、使女,又加我们两个,此时都没有用了。不能使两个狗分开。两个狗满院疯狂地拖跑。人也疯狂着。在人们吵闹的声音里,老狗的乳头脱掉一个,含在白花狗的嘴里。 人们算是把狗打开了。老狗再追去时,白花狗已经把乳头吐到地上,跳进木箱看护它的一群小狗去了。 脱掉乳头的老狗,血流着,痛得满院转走。木箱里它的三个小狗却拥挤着不是自己的妈妈,在安然地吃奶。 有一天,把个小狗抱进屋来放在桌上,它害怕,不能迈步,全身有些颤,我笑着像是得意,说: “平森,看小狗啊!” 他却相反,说道: “哼!现在觉得小狗好玩,长大要饿死的时候,就无人管了。” 这话间接地可以了解。我笑着的脸被这话毁坏了,用我寞寞的手,把小狗送了出去。我心里有些不愿意,不愿意小狗将来饿死。可是我却没有说什么,面向后窗,我看望后窗外的空地;这块空地没有阳光照过,四面立着的是有产阶级的高楼,几乎是和阳光绝了缘。不知什么时候,小狗是腐了,烂了,挤在木板下,左近有苍蝇飞着。我的心情完全神经质下去,好像躺在木板下的小狗就是我自己,像听着苍蝇在自己已死的尸体上寻食一样。 平森走过来,我怕又要证实他方才的话。我假装无事,可是他已经看见那个小狗了。我怕他又要象征着说什么,可是他已经说了: “一个小狗死在这没有阳光的地方,你觉得可怜么?年老的叫化子不能寻食,死在阴沟里,或是黑暗的街道上;女人,孩子,就是年轻人失了业的时候也是一样。” 我愿意哭出来,但我不能因为人都说女人一哭就算了事,我不愿意了事。可是慢慢地我终于哭了!他说:“悄悄,你要哭么?这是平常的事,冻死,饿死,黑暗死,每天都有这样的事情,把持住自己。渡我们的桥梁吧,小孩子!” 我怕着羞,把眼泪拭干了,但,终日我是心情寞寞。 过了些日子,十二个小狗之中又少了两个。但是剩下的这些更可爱了。会摇尾巴,会学着大狗叫,跑起来在院子就是一小群。有时门口来了生人,它们也跟着大狗跑去,并不咬,只是摇着尾巴,就像和生人要好似的,这或是小狗还不晓得它们的责任,还不晓得保护主人的财产。 天井中纳凉的软椅上,房东太太吸着烟。她开始说家常话了。结果又说到了小狗: “这一大群什么用也没有,一个好看的也没有,过几天把它们远远地送到马路上去。秋天又要有一群,厌死人了!” 坐在软椅旁边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更倌。眼花着,有主意的嘴结结巴巴地说: “明明……天,用麻……袋背送到大江去……” 小钰是个小孩子,她说: “不用送大江,慢慢都会送出去。” 小狗满院跑跳。我最愿意看的是它们睡觉,多是一个压着一个脖子睡,小圆肚一个个地相挤着。是凡来了熟人的时候都是往外介绍,生得好看一点的抱走了几个。 其中有一个耳朵最大,肚子最圆的小黑狗,算是我的了。我们的朋友用小提篮带回去两个,剩下的只有一个小黑狗和一个小黄狗。老狗对它两个非常珍惜起来,争着给小狗去舐绒毛。这时候小狗在院子里已经不成群了。 我从街上回来,打开窗子。我读一本小说。那个小黄狗挠着窗纱,和我玩笑似的竖起身子来,挠了又挠。 我想: “怎么几天没有见到小黑狗呢?” 我喊来了小钰。别的同院住的人都出来了,找遍全院,不见我的小黑狗。马路上也没有可爱的小黑狗,再也看不见它的大耳朵了!它忽然是失了踪! 又过三天,小黄狗也被人拿走。 没有妈妈的小钰向我说: “大狗一听隔院的小狗叫,它就想起它的孩子。可是满院急寻,上楼顶去张望。最终一个都不见,它哽哽地叫呢!” 十三个小狗一个不见了!和两个月以前一样,大狗是孤独地睡在木台上。 平森的小脚,鸽子形的小脚,栖在床单上,他是睡了。我在写,我在想,玻璃窗上的三个苍蝇在飞…… 马伯乐在抗战之前就很胆小的。 他的身体不十分好,可是也没有什么病。看外表,他很瘦。但是终年不吃什么药,偶尔伤了风,也不过多吸几支烟就完了。纸烟并不能医伤风,可是他左右一想,也到底上算,吃了药,不也是白吃吗?伤风是死不了人的。 他自己一伤风,就这么办。 若是他的孩子伤了风,或是感冒了,他就买饼干给他们吃,他说: “吃吧,不吃白不吃,就当药钱把它吃了。” 孩子有了热度,手脚都发烧的,他就拿了一块浸了冷水的毛巾不断地给围在孩子的头上。他很小心地坐在孩子的旁边,若看了孩子一睁开眼睛,他就连忙把饼干盒打开: “要吃一点吗?爸爸拿给你。” 那孩子立刻把眼睛闭上了,胸脯不住地喘着。 过了一会,孩子睁开眼睛要水喝,他赶快又把饼干盒子拿过去。孩子大口地喝水,饼干,连睬也没有睬。 他拿了一个杯子来。他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个方法来,把饼干泡到杯中,孩子喝水时不就一道喝下去了吗? 从热水瓶倒了一些开水,用一只小匙子呱嘟嘟地搅了一阵,搅得不冷不热,拿到他自己嘴上尝尝。吃得了,他端着杯在旁边等候着,好像要把杯子放下,要用的时候就来不及了。等了半天,孩子没有醒,他等得不耐烦就把孩子招呼醒。问他: “要喝水吗?” “不,我要尿尿。” “快喝点水再尿,快喝点……” 他用匙子搅了一下泡在杯中稀溜溜的东西,向着孩子的嘴倒去,倒得满鼻子都是浆糊。孩子往鼻子上乱抓,抓了满手,一边哭着,一边把尿也尿在床上了。 “这算完。” 马伯乐骂了一声,他去招呼孩子的妈妈去了。 临去的时候,他拿起那浆糊杯子,自己吞下去了。那东西在喉管里,像要把气给堵断了似的,他连忙把脖子往长伸着,并用手在脖子上按摩了一会,才算完全咽下去了。 孩子不生病的时候,他很少买给孩子什么东西吃,就是买了也把它放到很高的地方,他都是把它放在挂衣箱上。馋得孩子们搬着板凳,登着桌子,想尽了方法爬到挂衣箱上去。 因此马伯乐屋里的茶杯多半是掉了把柄的,那都是孩子们抢着爬挂衣箱弄掉地下而打去了的。 马伯乐最小的那个女孩——雅格,长得真可爱,眼睛是深黑深黑的,小胳膊胖得不得了,有一天妈妈不在家里,她也跟着哥哥们爬上挂衣箱去。原来那顶上放着三个大白梨。 正都爬到顶上,马伯乐从走廊上来了。隔着玻璃窗子,他就喊了一声: “好东西,你们这群小狼崽子!” 由于他的声音过于大了一点,雅格吓得一抖从高处滚下来,跌到痰盂上了。 从那时起,漂亮的雅格右眼上落了一个很大的伤疤。 马伯乐很胆小,但他却机警异常,他聪明得很,他一看事情不好了,他收拾起箱子来就跑。他说: “万事总要留个退步。” 他之所谓“退步”就是“逃跑”。是凡一件事,他若一觉得悲观,他就先逃。逃到哪里去呢?他自己也常常不知道,但是他是勇敢的,他不顾一切,好像洪水猛兽在后边追着他,使他逃得比什么都快。 有一年他去上海就是逃着去的。他跟他父亲说,说要到上海 ×× 大学去念书。他看他父亲不回答,第二天,他又问了一次,父亲竟因为这样重复地问而发怒了,把眼镜摘下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一看,不好了,这一定是太太在里边做的怪。而他那时候恰巧和一位女子谈着恋爱,这事情太太也和他吵了几次。大概是太太跑到父亲面前告了状吧?说我追着那女子要去上海。这若再住在家里不走,可要惹下乱子的。 他趁着这两天太太回娘家,他又向父亲问了一次关于他要到上海读书的问题,看看父亲到底答应不答应。父亲果然把话说绝了:“不能去,不能去。” 当天晚上,他就收拾了提包,他想是非逃不可了。 提包里什么都带着,牙刷牙粉。只就说牙刷吧,他打开太太的猪皮箱,一看有十几只,他想:都带着呀,不带白不带,将来要想带也没这个机会了。又看见了毛巾,肥皂,是“力士牌”的,这肥皂很好。到哪儿还不是洗脸呢!洗脸就少不了肥皂的。又看到了太太的花手帕,一共有一打多,各种样的,纱的、麻的、绸子的,其中还有更高贵的几张,太太自己俭省着还没舍得用,现在让他拿去了。他得意得很。他心里说: “这守财奴呵,你不用你给谁省着?” 马伯乐甜蜜蜜地自己笑起来,他越看那小手帕越好看。 “这若送给……她,该多好呵!”(“她”即其爱人。) 马伯乐得意极了,关好了这个箱子又去开第二个。总之到临走的时候,他已经搜刮满了三只大箱子和两只小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