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灯塔去(译文名著精选)
作者简介
弗吉尼亚·伍尔夫(Virginia Woolf,1882年1月25日-1941年3月28日),英国女作家,意识流小说的代表人物,二十世纪现代主义与女性主义的先锋之一。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她是伦敦文学界的核心人物,同时也是布卢姆茨伯里派(Bloomsbury Group)的成员之一。最知名的小说包括《戴洛维夫人》《到灯塔去》。
内容简介
“好,要是明儿天晴,准让你去,”拉姆齐夫人 说。“可是你得很早起床,”她补充道。 这话对她的儿子说来,是—个非同寻常的喜讯, 好像此事已成定局:到灯塔去的远游势在必行,过了 今晚一个黑夜,明日航行一天,那盼望多年的奇迹, 就近在眼前了。詹姆斯才六岁,即使在这样的年龄, 他已经属于那个伟大的种族,他们不能把两种不同的 感觉分开,一定要让对于未来的期望和它的喜悦与忧 愁来给即将到手的事物蒙上一层云雾,对于这种人来 说,甚至在幼年时期,感觉的每一次变化转折,都有 力量去把那情绪消沉或容光焕发的瞬间结晶固定下来 。詹姆斯·拉姆齐席地而坐,剪着陆海军商店的商品 目录上的插图,当他的母亲对他讲话时,他正怀着极 大的喜悦修饰一幅冰箱图片。连它也染上了喜悦的色 彩。窗外车声辚辚,刈草机在草坪上滚过,白杨树在 风中沙沙作响,叶瓣儿在下雨之前变得苍白黯淡,白 嘴鸦在空中鸣啼,扫帚触及地板,衣裾发出寒搴声— —这一切在他心目中都是如此绚丽多彩,清晰可辨, 可以说他已经掌握了一种个人的密码,一门属于他自 己的神秘语言,虽然从外表上看来,他神色凛然,固 执严厉,额角高高的,个性强烈的蓝眼睛坦率正直、 纯洁无瑕,看到人类的弱点,他就微微地皱起眉头, 因此,看到他披着红色的绶带,穿着法官的长袍,坐 在审判席上,或者在公众事务的某种危机之中,掌管 着一项严肃而重要的事业。 “可是,”他的父亲走了过来,站在客厅窗前说 道,“明天晴不了。” 要是手边有一把斧头,或者一根拨火棍,任何一 种可以捅穿他父亲心窝的致命凶器,詹姆斯在当时当 地就会把它抓到手中。拉姆齐先生一出场,就在他的 孩子心中激起如此极端的情绪,现在他站在那儿,像 刀子一样瘦削,像刀刃一般单薄,带着一种讽刺挖苦 的表情咧着嘴笑;他不仅对儿子的失望感到满意,对 妻子的烦恼也加以嘲弄(詹姆斯觉得她在各方面都比 他强一万倍),而且对自己的精确判断暗自得意。他 说的是事实,永远是事实。他不会弄虚作假;他从不 歪曲事实;他也从来不会把一句刺耳的话说得婉转一 点,去敷衍讨好任何人,更不用说他的孩子们,他们 是他的亲骨肉,必须从小就认识到人生是艰辛的,事 实是不会让步的,要走向那传说中盼世界,在那儿, 我们最光辉的希望也会熄灭,我们脆弱的孤舟淹没在 茫茫黑暗之中(说到这儿,拉姆齐先生会挺直他的脊 梁,眯起他蓝色的小眼睛,遥望远处的地平线),一 个人所需要的最重要的品质,是勇气、真实、毅力。 “但是说不定明儿会天晴——我想天气会转晴的 ,”拉姆齐夫人说,一面不耐烦地轻轻扭直她正在编 织的红棕色绒线袜子。要是她能在今晚把它织完,要 是他们明天真的能到灯塔去,那袜子就带去送给灯塔 看守人的小男孩,他的髋关节患了结核病;她还要把 一大堆旧杂志和一些烟草一起送去,真的,只要她能 找到什么搁着没用反而使房间不整洁的东西,她就拿 去送给那些可怜的人,他们一定烦闷极了,除了擦拭 灯罩,修剪灯芯,整理他们那块园地聊以自娱外,整 天就坐在那儿,没事可做。如果你被禁锢在一片网球 场大小的岩石上,一困就是一个月,在暴风雨的季节 也许更长一点,你会有什么感觉呢?她会这么问道; 而且没有信件和报纸,什么人也见不到;如果你结了 婚,你看不到自己的妻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女隋况 如何——不知道他们是否病了,是否摔断了大腿或胳 膊;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过去了,你看着单调不变的 浪花飞溅,而后可怕的暴风雨来临,窗户上溅满了浪 花,鸟儿撞击着那盏塔灯,整块岩礁都在震动,你可 不敢把头探出门外,恐怕被巨浪卷入大海;要是遇到 那种情况,你又会觉得如何呢?她特别向她的女儿们 这样提出问题。因此,她用一种相当不同的语气接着 说,必须尽可能给他们一些安慰。 “风向朝西,”无神论者塔斯莱一边说,一边伸 开瘦骨嶙峋的手指,让风从指缝里穿过以便测试风向 ,因为在这傍晚时分,他正和拉姆齐先生在室外的平 台上来来 回 回 地散步。换句话说,要帆船向灯塔靠拢 ,这是最不利的风向。是的,他老是说些不中听的话 ,拉姆齐夫人想道,这个人真讨厌,他又在重复拉姆 齐先生说过的话,那会使詹姆斯更加失望;但是,在 另一方面,她又不愿让孩子们嘲笑他。他们都称他为 “无神论者”,“那个渺小的无神论者”。露丝讥笑 他;普鲁嘲弄他;安德鲁、杰斯泼和罗杰挖苦他;甚 至那条掉了牙的老狗贝吉也咬过他。塔斯莱之所以成 为众矢之的,照南希的说法,是因为他已经是一路追 随他们直到希布里堤群岛的第一百一十位小伙子了, 要是能让他们清静独处,那可要好多了。 “胡说,”拉姆齐夫人十分严厉地说。他们从她 那儿学到了夸大其词的习惯,他们暗示(那倒也的确 是事实)她邀请了太多的客人,甚至别墅里都住不下 了,不得不把一些客人安置到城里去;撇开这些不谈 ,她不能容忍任何人对她的客人无礼,尤其是对那些 一贫如洗的青年男子,她的丈夫说他们“才艺超群” ,他们是他的崇拜者,是到这儿来度假期的。她的确 把所有的异性都置于她的卵翼之下,对他们爱护备至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了什么原因,也许是因 为他们的骑士风度、英勇刚毅,也许是因为他们签订 了条约、统治了印度、控制了金融,显示了非凡的气 魄;归根结蒂,还是为了他们对她的态度,一种孩子 气的信赖和崇敬;没有一个女人会对此漠然置之而不 是欣然接受;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可以坦然接受青 年男子的这种敬慕之情而不失身分,要是年轻姑娘受 到这种崇拜,那可是一场灾难——谢天谢地,她的女 儿们可千万别受到这种崇拜!——一位姑娘不会刻骨 铭心地感受它的价值和内涵! 她回过身来严厉地训斥南希。塔斯莱先生并未追 随他们,她说。他是被邀请来的。P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