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传：向来烟月是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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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相府无情逐小变 ，徐佛有缘得奇女 人去也，人去凤城西。 细雨湿将红袖意，新芜深与 翠眉低。蝴蝶最迷离。 ——《梦江南·怀人》之 一 一 崇祯五年（1632）冬月 初六。 在吴江城外古渡口的码 头上，站着一位十三四岁的 女子。从这位女子的衣着打 扮上来看，既不像贫寒人家 的女儿，又不像官宦豪门家 的闺秀。她穿着一件半新不 旧的浅红色对襟短衫，左手 上挽着一个不大的蓝布包袱 ，一头乌黑的头发上别着一 支极平常的银粹。她目不转 晴地望着远处的湖面，虽然 天上飘洒着细碎的雪花，但 她一动不动地站立在瑟瑟的 北风中，像一尊雕像。 码头上船来舟去，大概 快近腊月的缘故，人们都行 色匆匆。不知是哪位行人无 意间朝那女子望了一眼，便 放慢了脚步，于是，引来了 众多行人的注意。之所以能 引起众人的注意，并非想知 道她是谁，从哪里来，要到 哪里去？而是她的容貌的端 庄和清秀令人难以置信，以 及她穿得如此单薄竞不显寒 冷之态。 对人们的好奇和悄声议 论，她都视而不见，听而不 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 在远处的湖面上了。但湖上 灰灰蒙蒙，水天一色，只有 几只翻飞的沙鸥在湖上掠过 ，偶尔发出几声单调的啼叫 ，那啼叫声令人感到分外妻 凉。 一只孤鸿从她头顶上飞 过去，又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了，她叫不出这鸟儿的名字 ，但却勾起了辛酸的身世。 自己从小也没有名字， 亲生父母虽然曾经给自己起 了杨萍儿的乳名，但不久便 被归家院的徐佛姨娘改名叫 杨爱了。杨爱的名字还没听 顺口，又被周相爷改成了杨 影怜。自己多么像这只孤鸿 啊！身孤影单，漂泊不定。 不知那只孤鸿今夕栖息何处 ？而今日的自己却有了栖身 之枝——重回徐姨妈的归家 院。 蓦然，湖面上驶来了一 艘船。她依稀认得那是归家 院唯一的一艘画舫，是专为 迎送重要宾客而备的专船。 船上雕梁画栋、轩窗薄帷， 两舷有重彩扶栏。她已顾不 上这些了，连忙向船上招手 ，因为她已看见站在船头上 的徐佛姨娘了。 二 徐佛姨娘亲自来接杨影 怜，是极少见的。 当吴江的相爷周道登病 故之后，徐佛姨娘就为杨影 怜担心了，她怕相府的那些 明媒正娶的妻妾会活生生地 吞食了杨影怜。果然不出她 所料，不久便传出相府要将 杨影怜卖到外地的消息，身 价是八百两官银。 徐佛是第一个得到这个 消息的，她连夜派人将银子 如数送到了周家。 约好在冬月初六派船来 吴江城外的古渡口接杨影怜 。 说来，杨影怜与徐佛似 乎有一种缘分。杨影怜虽然 小小年纪，却已三次被卖， 这是徐佛第二次收留她。 徐佛决定第二次收留杨 影怜是有原因的。首先是因 为她可怜这孩子。徐佛第一 次买来这孩子时，她还是一 个刚满十岁的黄毛丫头，没 爹没娘的，只知道姓杨，于 是，她就随便为她起了个名 字，杨爱。在归家院的几年 时间里，杨爱便出落得有模 有样，楚楚动人了。小小年 纪，让人怜爱。当初，周相 爷是吴江一带地动山摇的大 户人家，徐佛为杨爱的一辈 子着想，让她有个安身立命 的地方，所以才同意将杨爱 卖给周府。如今，徐佛好不 容易在这里打下一片江山， 竖起一杆艳旗，旗下有几个 如花似朵的美人儿，但总觉 得不尽如人意。 归家院，顾名思义，在 外边的游子回到自己的家中 。若杨爱回来，归家院就会 更上一层楼了。 徐佛是归家院的院主， 虽然身在青楼，但却与别的 老鸨不同。她通情达理、为 人善良，又富有同情心，对 待青楼女子，视同自己的姐 妹、女儿。 当初，徐佛随母亲从嘉 兴迁到盛泽时，不得已才流 落风尘。现在，好不容易挣 下了这份家业，又加上学琴 、学诗、学画，已在江南一 带有了一些声名，门下又网 罗了梁道钊、张轻云、宋如 姬一班姐妹。徐佛自知人老 珠黄，该偃旗息鼓了。她渐 厌荣华，洗尽铅华，想找一 个可靠的人，以托付终身。 最近，盛泽进士，知县周灿 的弟弟周金甫对她使君有意 ，若能嫁到周家，也算得是 旧桃换新符了。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