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雪原(宫泽贤治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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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神与狐狸 一 在原野的北边，有一块稍高出平地的地方。那里 狗尾巴草丛生，中间有一棵美丽的女桦树。 她虽说不怎么高大，但树干油光乌亮，枝条修长 优美。到了五月，有白云衬托；到了秋天，金色和胭 脂红等五颜六色的树叶纷纷飘落。 很多候鸟，像布谷鸟啦、伯劳啦，还有小鹪鹩和 绣眼鸟啦，都会飞到这棵树上来停留。不过，若是年 轻的鹰们飞来时，这些小鸟们从远处看到，就 不会 再靠近这里了。 这棵树有两个朋友：一个是土神，住在离这里五 百步远的一块黏糊糊的湿地里；一个是棕色的狐狸， 他总是从原野的南方而来。 桦树 喜欢狐狸。因为土神虽说带有个神的名字 ，可他极其粗野，头发也像乱棉线团似的，眼睛猩红 ，衣服似裙带菜，整天光着脚板，指甲又黑又长。而 狐狸相貌非凡，很少惹人发火，也不会使人不快。 然而，若仔细将两人做比较，便会发觉也许土神 老实，而狐狸却有些不够诚实。 二 一个初夏的夜晚。桦树冒出了很多嫩绿的新叶， 清香飘溢。天上的银河白茫茫的一片，满天的星光颤 抖着，摇曳着，不时地闪闪烁烁。 狐狸拿着一本诗集，来到月光下玩耍。今晚的狐 狸穿着一身新做的深蓝色西装，红皮鞋嘎吱嘎吱作响 。 “好宁静的夜晚啊！” “是啊。”桦树轻声回答。 “天蝎星在那边爬行。从前中国把那个大红家伙 叫做‘火’。” “跟火星不同吧？” “跟火星不同。火星是行星，而那家伙可是堂堂 的恒星。” “行星跟恒星有什么不同？” “行星自己不发光。也就是说，它是接受了别的 星球发出的光才显得像是在发光。而恒星自己本身会 发光。不言而喻，太阳就是恒星。太阳虽然那么大， 那么灿烂，但如果从无比遥远的天边来看，它也只不 过是一颗渺小的小星星。” “也就是说，太阳也是星星中的一颗。这么一说 ，天上有好多太阳，哎？有好多星星，哎？还是有点 儿怪，有好多太阳吧？” 狐狸朗朗大笑。 “也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星星有红的、黄的、绿的呢？” 狐狸又高高地交叉起双臂，爽朗地笑了。诗集荡 来荡去，但似乎不会轻易掉下来。 “你是说星星为何有橙黄的和蓝的等各种颜色吗 ？是这么回事，本来星星开始就像朦胧的浮云，一至 空仍然有很多。比如说，仙女座里面，还有猎户 座、猎犬座里面也都有。猎犬座里面的是旋涡形。另 外，还有环状星云。由于其呈鱼嘴形，所以又叫鱼口 星云。这些天上至今仍有许多。” “啊，我真想看看是个什么样。鱼口形星星一定 很壮观吧？” “那当然。我曾经在水泽天文台看过。” “我也想见识见识。” “下次我一定让你看看。我向德国蔡斯公司订购 了一架望远镜， 迟明年春天就能到货，到了我马上 就让你看。”狐狸脱口而出。说完他就琢磨开了：啊 ，我终于对自己 的朋友说了谎。啊，我真是个不 可救药的家伙，但我 无恶意。我是想讨她欢心才这 么说的。过后，我再把真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吧！狐 狸就这么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 桦树当然不知道这些了，她兴高采烈地说：“哎 呀，我太高兴啦！您总是那么热情。” 狐狸有些无精打采地回答： “就这样吧，只要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这本诗集怎么样，你想不想看？是—个叫海涅的人 写的。虽说是翻译过来的，可译得相当不错。” “哎呀，您能借给我吗？” “当然可以。你可以慢慢看，那我就告辞了。哎 ？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呢。” “是星星的颜色。” “啊，对了对了，不过还是留着下回分解吧。我 打搅你时间太长了。” “哪里的话，没关系的。” “我还会来的，再见。书就给你了。好了，再见 。”狐狸急匆匆地跑回去了。这时，桦树的树叶被刮 来的南风吹得哗啦啦响，她拿起狐狸留下的诗集，借 着银河和满天星斗洒来的微光翻开了它。这本海涅的 诗集里有许多优美的诗篇。就这样，桦树整整读了一 夜。只是当原野过了凌晨三点，金牛宫由东方升起时 ，她才打了一会儿盹。 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 草丛里的晨露晶莹闪烁，鲜花竞相盛开。 P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