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功自选集/当代华语文学名家自选集系列/路标石丛书
作者简介
韩少功,男,1953年1月出生于湖南省。1968年赴湖南省汨罗县插队务农,1974年调该县文化馆工作,1978年就读于湖国师范大学中文系。先后任《主人翁》杂志编辑、副主编(1982),湖南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1985),《海南纪实》杂志主编(1988),《天涯》杂志社社长(1995),海南省作协**(1996),海南省文联**(2000)等职。 主要文学作品有《韩少功系列作晶》(九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韩少功作品系列》(十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含短篇小说《西望茅*地》《归去来》等、中篇小说《爸爸爸》《鞋癖》等、散文《**的假定》等、长篇作晶《马桥词典》《暗示》《山南水北》《*夜书》。另有译作《生命中不能承*之轻》《惶然录》等。曾获全国**短篇小说奖(1980/1981)、上海中长篇小说大奖(1997)、法国文艺骑士奖章(2002)、全国鲁迅文学奖(2007)、华语传媒文学大奖(2007)、美国纽曼华语文学奖(2010)等。作晶有三十多种外文译本在境外出版。
内容简介
枫鬼 动笔写这本书之前,我野心勃勃地企图给马桥的 每一件东西立传。我写了十多年的小说,但越来越不 爱读小说,不爱编写小说——当然是指那种情节性很 强的传统小说。那种小说里,**性人物,**性情 节,**性情绪,一手遮天地独霸了作者和读者的视 野,让人们无法旁顾。即便有一些偶作的闲笔,也只 不过是对主线的零星点缀,是专制下的一点点君恩。 必须承认,这种小说充当了接近真实的一个视角,没 有什么不可以。但只要稍微想一想,在*多的时候, 实际生活不是这样,不符合这种主线因果导控的模式 。一个人常常处在两个、三个、四个乃至*多*多的 因果线索交叉之中,每一线因果之外还有大量其他的 物事和物相呈现,成为了我们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在这样万端纷纭的因果网络里,小说的主线霸权( 人物的、情节的、情绪的)有什么合法性呢? 不能进入传统小说的东西,通常是“没有意义” 的东西。但是,在神权独大的时候,科学是没有意义 的;在人类独大的时候,自然是没有意义的;在政治 独大的时候,爱情是没有意义的;在金钱独大的时候 ,唯美也是没有意义的。我怀疑世上的万物其实在意 义上具有**同格的地位,之所以有时候一部分事物 显得“没有意义”,只不过是被作者的意义观所筛弃 ,也被读者的意义观所抵制,不能进入人们趣味的兴 奋区。显然,意义观不是与生俱来一成不变的本能, 恰恰相反,它们只是一时的时尚、习惯以及文化倾向 ——常常体现为小说本身对我们的定型塑造。也就是 说,隐藏在小说传统中的意识形态,正在通过我们才 不断完成着它的自我复制。 我的记忆和想象,不是专门为传统准备的。 于是,我经常希望从主线因果中跳出来,旁顾一 些似乎毫无意义的事物,比方说关注一块石头,强调 一颗星星,研究一个乏善可陈的雨天,端详一个微不 足道而且我似乎从不认识也永远不会认识的背影。起 码,我应该写一棵树。在我的想象里,马桥不应该没 有一棵大树,我必须让一棵树,不,两棵树吧——让 两棵大枫树在我的稿纸上生长,并立在马桥下村罗伯 家的后坡上。我想象这两棵树大的高过七八丈,小的 也有五六丈,凡是到马桥来的人,都远远看见它们的 树冠,被它们的树尖撑开了视野。 我觉得这样很好:为两棵树立传。 没有大树的村寨就像一个家没有家长,或者一个 脑袋没有眼睛,让人怎么也看不顺眼,总觉得少了一 种中心。马桥的中心就是两棵枫树。没有哪个娃崽不 曾呼吸过它们的树阴,吸吮过它们的蝉鸣,被它们古 怪的树瘤激发出离奇恐怖的各种想象。它们是不需要 特别照看的,人们有好事的时候尽可能离它们而去, 尽可以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但它们随时愿意接纳和 陪伴孤独的人,用沙沙沙的树叶声轻洗孤独人的苦闷 ,用树叶筛下的一地碎银,圈圈点点,溶溶叠叠,时 敛时泼,泻出空明的梦境。 种下这两棵树的人已不可考,老班子都语焉不详 。称之为枫鬼,据说是很多年前一场山火,坡上的树 都烧死了,惟这两棵树安然无恙,连枝叶都不损分毫 ,让人越看越有目光虚虚的敬畏。关于它们的传说从 此就多起来了。有人说,那些树瘤多是人形,一遇狂 风大雨,便暗长数尺,见人来了才收缩如旧。马鸣说 得*神,说有一次他不经意睡在树下,把斗笠挂在小 枫鬼的一枝断桠上,半夜被雷声惊醒,借着电光一看 ,斗笠已经挂在树头上,岂不是咄咄怪事? 马鸣吹嘘他年少时习过丹青。他说他画过这两棵 树,但是画过之后,右臂剧痛三*红肿发烧,再也不 敢造次。 画都画不得,自然*不敢砍伐。两棵树于是越长 越高,成了远近几十里内注目之物。曾经有人锯取树 枝,挂一块红布插于门上辟邪,或者取树木雕成木鱼 ,用来祈神祛灾,据说都十分灵验。我曾经参加过一 次水利建设设计,到公社里描制规划图。中学范老师 也派来参与此事。我们一起到县水利局,复制这个公 社的地图。在那个积尘呛鼻的资料室里,我才知道一 九四九年以后**还没有测绘过任何完整的地图,一 切设计还是根据*本*队侵华时留下的*用图,一种 诸葛亮用过似的黑白线图,1∶5000的大比例,一个 公社就可占上一大张。此图不以海平面为标高基点, 而是以长沙市小吴门城墙的基石为参照。据说这些都 是**入侵前,买通汉奸偷偷绘制的,不能不让人惊 叹他们当年的准备周密和高效。 就在这张图上,我看见了马桥的两棵枫树也赫然 入目,被*本人用红笔特意圈上。范老师很有经验地 说,这是*本人的导航标志。 我于是想起,马桥人确实见过*本飞机。本义说 ,**次看见这种怪物的时候,本义的大房伯伯还以 为是来了一只大鸟,叫喊着要后生往地坪里撒谷,诱 它下来,又要大家赶快拿索子来准备捉拿。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