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人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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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020171798
阿袁,南昌大学中文系教师,毕业于南开大学。2002年开始小说创作,作品曾获多种文学奖项。已出版中短篇小说集《郑袖的梨园》《子在川上》《苏黎红小姐》《绫罗》《米红》《梨园记》,长篇小说《鱼肠剑》《师母》《打金枝》《上邪》,散文集《如果爱,如果不爱》。
三、薛宝钗的扇子 应该说,这个叫香奈喜的日本留学生是个好学生。 他本来以为她至多听上那么几次,就会知难而退的。毕竟他这门课,专业性太强了。对中国学生来说,如果没有扎实的古文功底,以及对钱锺书先生的热爱,都很难把这门课坚持听下来,何况一个连蒹葭是什么植物也不知道的外国学生。但香奈喜就是没走。那个左耳上按了好几个亮晶晶的耳钉,眼皮涂成蓝绿色妖怪一样的女生第三次就没来了,季尧以为接下来就轮到香奈喜了。但他想错了,香奈喜仍然堂堂课不落地来,来了还认认真真地做笔记。 季尧上课有提问的习惯,讲着讲着,突然把捏粉笔的手指停在哪个学生的桌上敲敲:“你怎么理解这一句?”香奈喜特别怕他这个动作,所以每次都挑了第三排靠墙的里面位置坐。季尧一停下来看同学,香奈喜就吓得低头,满脸绯红地做眼观鼻鼻观心状了。 其实季尧不会提香奈喜的问。别说提问,就是眼神,他也很少看向她那儿。 他怕她难为情,他知道她听不太懂的。 但她听课的态度实在好,比中国学生还好。那十几个中国学生,已经是好学生了,但一堂大课上下来,中间也难免开开小差的,瞄一眼课桌下面,又瞄一眼课桌下面。季尧上课前要求学生把手机都调到静音模式放到桌子下面了,所以他们这是在偷看手机呢。也有学生在纸上涂鸦几笔,又涂鸦几笔。那两个爱涂鸦的学生,是季尧喜欢的学生——一个是建筑系的,叫陈科,另一个是美术系的,叫费丽丽——季尧这门课,是面向全校开的研究生选修课,所以十几个学生差不多来自十几个不同的系。陈科画窗外的树,随便那么几笔,光秃秃的老樟树就有美术馆作品的感觉。陈科总是把樟树画得光秃秃的,问他窗外的樟树明明有叶子,为什么画成光秃秃的呢?陈科说,我只对结局感兴趣。费丽丽也画窗外的樟树,却画得枝繁叶茂,花团锦簇,问她窗外的樟树明明没有开花,怎么画了一树密密实实的小碎花呢?费丽丽说,我只对过程感兴趣——成了心和陈科唱对台戏呢。他们应该是恋人,总是一起来,一起走。也可能不是,因为他们仅限于一起来一起走,从来没有更多的亲密。这两个学生季尧都喜欢,有才华,又有意思,所以偶尔开个小差,季尧不介意。他也是从做学生过来的,一堂课五十分钟呢,而大学的课,总是两节连排,加起来就一百分钟呢,很难做到从头到尾专心致志不开小差的。当然,对于开小差的方式,季尧还是介意的。他能接受上课涂鸦什么的,认为那个是比较古典和高级的开小差方式,而上课看手机,就是比较现代和低级的开小差方式。季尧虽然年纪也不算大,不过三十出头,却有老夫子一样的古板脾气,不太喜欢技术类的东西,尤其手机。他对手机这东西怀有敌意,认为他是“古典和诗意的生活”的破坏者,是一朵毒害校园青春生命的“恶之花”。所以每回那个新闻系的女同学一瞄手机,他就皱了眉头,板了脸,停下不讲。同学们都知道季老师不高兴了,那个新闻系的女同学也知道,但她就是忍不住。同学们课下埋怨她,她耸耸肩,两手一摊说:“我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十分钟不看手机,我会死的。” 但香奈喜从不开小差,她总是一副十分认真听讲的样子,还记笔记。他很想看看她的笔记,她都记些什么呢?她能记些什么呢?毕竟他讲的东西,她应该听不懂几句的。 有一回,下课后他拎了讲义包要走,她绯红了脸叫住他,说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他。 他哂笑着站住,有一个问题?她应该有无数个问题吧? “老师,请问薛宝钗的扇子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