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梦中冒险记(全2册)
作者简介
刘易斯·卡洛尔,英国作家、数学家、摄影艺术的先驱。刘易斯·卡洛尔是查尔斯·勒特威奇·道奇森(Charles Lutidge Dodgson)的笔名。他把自己的拉丁文名字回译成英文,将姓名中的字母颠倒顺序,得到了这个笔名。 1855年,在牛津大学基督堂学院开始留校教数学,直到1881年退休。1862年的一天,他和另外一个朋友带着基督堂学院院长的三个小女儿坐船出游,途中他给孩子们讲了一系列故事,并给故事起名为“爱丽丝地下冒险记”。爱丽丝系列故事就此诞生。1865年《爱丽丝漫游奇境记》出版,随后1871年,出版了续作《爱丽丝镜中奇遇记》。
内容简介
爱丽丝梦中冒险记·爱丽丝漫游奇境记 [英]刘易斯·卡洛尔 著 李静滢 译 楔子 故事发生在一个金色的午后 我们悠闲地泛舟水上。 小手抓着桨,技艺实在不敢当。 胳膊不停挥,假装指引方向 却只是漫无方向地漂荡。 啊,三个调皮鬼!在这样一个时辰里, 面对如此梦幻般的天气, 屏住呼吸,要求讲一个轻松的故事 轻得连小小的羽毛都吹不起! 可是独自一人贫口薄舌 怎比得过三张巧嘴? 霸道老大迫不及待地 宣布“开始——” 老二用更温柔的声音补充说 希望“情节要光怪陆离”—— 每隔不到一分钟 性急老三就要插话称奇。 不一会儿,周围突然好安静, 奇境当中,他们在追逐 幻梦中的孩子,途中穿过 全新而又荒蛮的神奇国度, 他们与鸟兽友好交谈—— 却又怀疑自己身在何处。 就这样,每当故事渐渐 汲干想象的源泉, 那疲惫的人低声建议 暂把话题搁置,“且听下回……” “现在就是下回!” 欢快的声音响成一片。 奇境的故事就这样展开: 且听我们一段段,娓娓道来, 离奇的故事陆续铺排—— 现在故事都已讲完, 我们向家的方向,一起返航, 夕阳下,一群快乐的小孩。 爱丽丝!请用一只温柔的手 接受这童稚的故事, 在记忆的神秘夹层 把童年的梦轻轻编织, 像圣徒从那遥远的地方 采撷的凋谢花枝。 第一章 爱丽丝掉进兔子洞 爱丽丝和姐姐一块儿坐在河边,开始感到有些无聊,却又无事可做。她偷偷瞄了一两眼姐姐正在看的书,发现里面既没有图画,也没有对话。爱丽丝心想:“没有图画又没有对话的书有什么好看的呢?” 于是她开始自个儿琢磨起来。(因为天气太炎热,她觉得昏昏欲睡反应迟钝,所以要尽力去想。)费点力气起身去采摘几朵雏菊来做个花环,究竟是不是值得呢?突然,一只长着粉红色眼睛的白兔从她身边窜了过去。 这倒也没什么多不寻常的,就连听到那只兔子嚷着“天哪!天哪!来不及了”,爱丽丝也没觉得有多么反常。(事后她回想这情形时,才觉得自己当时本应该对此感到惊奇,可是当时她却觉得一切似乎都很自然。)那兔子接着从夹克兜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表,然后又继续跑,这时爱丽丝猛地起身跟了上去,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见过穿着夹克的兔子,更没见过能从夹克里掏出怀表的兔子。爱丽丝满怀好奇,紧追其后,穿过了一片野地,刚好看到兔子从一处树篱下面的大洞里钻了进去。 紧接着,爱丽丝也跟着兔子钻了进去,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怎样才能再从这地方走出去。 这兔子洞就像一条隧道,笔直地往前延伸了一段,然后陡然朝下,爱丽丝都没来得及想怎样停下脚步,就发现自己似乎跌进了一口深井,在里面不停地往下掉。 也不知道是井太深,还是自己掉得太慢,总之她有足够的时间环顾四周,想接下来的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一开始,她试着往下看,想看清楚下面是什么样,却发现下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接下来她看着井壁,发现井壁上到处都是壁橱和书架,挂在钉子上的地图和图片随处可见。她顺手从经过的书架上取下一个罐子,标签上写着“橘子”。不过她非常失望地发现,罐子是空的。她不想把罐子扔下去,怕万一把下面的人砸死了。于是,她经过一个壁橱时想办法把罐子放了进去。 爱丽丝心想:“好吧,掉了这么久,我再也不怕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家里人肯定会觉得我很勇敢吧!唉,就算是从屋顶上掉下来,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说的了!”(事实似乎确实如此。) 掉啊,掉啊,掉啊。掉了这么久,难道是掉进了无底洞吗?“我在想掉了这么久,该有多少英里我肯定是掉到靠近地心的什么地方了。让我想想:应该是在地下四千多英里——”(爱丽丝在学校里的时候,一知半解地学过些这方面的东西。这当然并不是什么炫耀知识的好机会,因为这里可没人听她说这些,不过这也算是一次不错的练习。)“对,是这么长,那我是在多少经度和纬度上呢?”(爱丽丝并不懂什么是经度,也不懂什么是纬度,她只是觉得这两个词说出来感觉不错。) 接着她又开始想了:“我会不会穿过地球从另一端掉出去呢?要是看到人们都头朝地倒着走路那就太有意思了!那应该是安蒂帕斯人吧?”(谢天谢地,这次幸亏没人听见,因为她用的词听起来不太对。)“不过,我肯定得问问他们,那个国家叫什么。夫人您好,请问这里是新西兰还是澳大利亚?”(她一边说一边鞠了个躬。想想看,在你从空中掉下来的时候行鞠躬礼,你觉得你能办得到吗?)“不过她肯定会觉得这小姑娘问这种问题真是无知!不,我永远都不会去问,或许我会看到这个国名就在什么地方写着呢。” 掉啊,掉啊,掉啊。爱丽丝无事可做了,于是又开始念叨:“我猜,黛娜今天晚上肯定会很想我的。”(黛娜是爱丽丝家的猫。)“希望他们在吃茶点的时间会记得喂它一碟牛奶!唉,宝贝黛娜啊,你要是在这儿就好了!恐怕这空中没有老鼠,不过你也许能抓到一只蝙蝠,你知道的,蝙蝠跟老鼠长得差不多。不过,猫吃蝙蝠吗?”爱丽丝这时觉得很困了,就接着喃喃自语道,“猫吃蝙蝠吗?猫吃蝙蝠吗?”时不时又像讲梦话似的说,“蝙蝠吃猫吗?”反正这些问题她都回答不了,问什么也就都无所谓了。她觉得自己要打瞌睡了,还梦见自己跟黛娜手牵着手地走着,并且很认真地对黛娜说:“黛娜,你现在告诉我真相吧。你吃不吃蝙蝠啊?”突然,“砰砰砰”几声响,她掉在了一堆木棍和干树叶上,终于掉到底了。 爱丽丝一点儿也没有受伤,不一会儿她就跳了起来。她抬头一看,头顶一片漆黑,眼前又是另一条长长的通道,而且还能看到那只白兔沿着通道往那边跑。兔子马上就要消失在视线外了,爱丽丝飞也似的追了上去,就在兔子转弯时刚好听到它说:“哎呀,我的耳朵啊我的胡子啊,现在太迟啦!” 爱丽丝转过角落时,离兔子已经很近了,结果却看不到兔子了。她发现自己跑进了一个长长的、低矮的大厅,大厅的天花板上吊着一排点亮的灯。 大厅四周有许多扇门,不过都锁了起来。爱丽丝从这个门走到那个门,每扇门都试了一试,却都打不开,最后只得沮丧地走到大厅中央,心想着,自己到底怎样才能再走出去呢。 突然,她发现了一张小小的桌子,只有三条腿,是用厚实的玻璃做的,桌上只有一把小小的金色钥匙。一开始,爱丽丝觉得钥匙可能是开大厅里某扇门的;但是,天哪,不是锁太大了,就是钥匙太小了,无论如何都开不了那些门。然而,在她转第二圈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刚刚没注意的矮窗帘,窗帘后面有扇小门,大概十五英寸高。她用金钥匙试了试这门,结果喜出望外,钥匙就是开这扇门的。 爱丽丝打开门,发现里面有条小道,比老鼠洞大不了多少。她跪下身来,顺着小道往里看,里面是一个你能见到的最漂亮的花园。她真想从漆黑的大厅里面出去,到花园里四处逛逛,看看那片种着漂亮花朵的花坛,还有漂亮的喷泉,但她连头都钻不进去。可怜的爱丽丝心想:“就算头可以钻进去,肩膀进不去也不行啊。唉,真希望我能像单筒望远镜一样伸缩自如!如果知道怎么开始的话,我想应该能做到的。”因为刚刚发生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爱丽丝开始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是一直在这扇小门边等也不是办法,所以她又回到桌子旁边,希望能在那儿再找到一把钥匙,或者至少能找到一本书,从中知道怎么才能把人变小。这次她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瓶子。(“之前它肯定不在这里。”爱丽丝说。)瓶颈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精致醒目地写着几个精美的大字:“喝了我。” 上面写着“喝了我”,这真是好极了,但是聪明的小爱丽丝并不急于喝掉它。“我得先看看,看上面有没有写着‘毒’的字样。”这是因为她读过一些不错的小故事,都是关于遇到意外的孩子,有的是被烧伤,有的是被野兽吃掉,有的是遇到了其他不幸。所有这些都是因为,他们没有记住朋友教过他们的那些简单的知识,比如:手握着热拨火棒的时间太长,手会被烧伤;手指被刀划开很深,就会流血。爱丽丝从来都没有忘记,如果喝了标着‘毒’字的瓶子里的东西,那几乎可以肯定是要出麻烦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过,这瓶子上并没有标着‘毒’的字样,于是爱丽丝冒险尝了尝,居然发现味道还不错。(实际上,那是一种樱桃馅饼、蛋奶糕、烤火鸡、乳脂糖和热奶油面包的混合的味道。)她很快就喝完了瓶子里的东西。 “感觉真奇妙啊!”爱丽丝说道,“我肯定像单筒望远镜一样被收缩成小人了!” 事实的确如此:她现在只有十英寸高了。她兴高采烈,因为她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体能够穿过那个小门进入漂亮的花园了。不过爱丽丝还是先等了几分钟,看看自己是不是还会再变小。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点儿紧张了。她自言自语道:“我会不会像蜡烛那样,完全变没了啊,那我会变成什么样呢?”接着她又开始想象蜡烛烧完之后,火苗会是什么样子,因为她记得自己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 等了一会儿,她发现没再发生什么事,于是她决定马上到花园里去。可是,唉,可怜的爱丽丝!当她走到那小门旁边的家里面的壁炉一样。“这样的话,我就和在家里一样暖和了。”爱丽丝想:“其实还更暖和呢,这儿可没人大声叫我离火远一点。啊哈,真是太好玩了,如果他们透过镜子看到我在这里,却又没办法抓到我,那该多有趣啊!” 然后她环顾四周,注意到刚才从房间的镜子那面看到的东西都很普通,没什么好玩的。但是其余的东西,可就大不相同了。比如说,壁炉旁的画好像是活的,里面的东西都会动,而壁炉台上的闹钟(你知道站在镜子外只能看到它的背面),长着小老头的脸,笑眯眯地正对着她。 “这个房间没有我们的房间整洁。”爱丽丝注意到有几个棋子散落在炉灰渣里,于是不禁想道。随即,她吃惊地看到棋子居然两个排在一起,在结伴走动!“啊!”她惊讶地低叫了一声,跪下来,用手撑在地上,开始观察这些棋子。 为了不吓到他们,爱丽丝轻声说:“红方国王与王后在这边,白方国王与王后就坐在铲子边上,那两枚车并排走着,我想他们听不见我说的话。”她头垂得更低了,接着说,“我几乎肯定他们也看不到我。我感觉好像我是隐形的。” 这时,爱丽丝听到背后的桌子上有什么东西发出吱吱的叫声。她立刻回头,正好看见一个白方小卒摔了一跤,踢着脚哭了起来。爱丽丝好奇地看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是我孩子的声音!”白方王后喊叫着,飞快地冲了过去,把国王都撞倒在炉灰里了。“百合,我的宝贝!我的小心肝!”她一边喊着,一边不顾一切地顺着壁炉的栅栏往上爬。 “皇家的废物!”国王边说边揉着鼻子。他刚才把鼻子摔伤了,还沾了一身煤灰,发点火是理所当然的。 这时,可怜的小百合哭喊得更响亮了。爱丽丝急于帮忙,就立刻提起王后,把她放在哭闹不休的小女儿旁边。 王后的身体一下子腾空而起。这么快地飞过空中,让她感觉上气不接下气,于是只能坐下来,一言不发地紧紧抱着小百合。一两分钟后,她呼吸正常了一点,立刻对底下的白方国王喊道:“当心火山!” “什么火山?”白方国王问道。他担心地望向壁炉里的火,似乎认为最有可能在那儿找到一座火山。 “刚才热气把我吹了起来,”王后气喘吁吁地说,还是有点没缓过劲来,“你爬上来的时候要注意——要正常地爬上来——不要被吹上来!” 爱丽丝看着白方国王慢慢地奋力往上爬,最后忍不住说:“哎呀,这样你得爬几个小时啊!我最好还是助你一臂之力,好吗?”但国王对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反应,很明显,他听不到她说的话,也看不到她。 于是,爱丽丝轻轻地把国王拎了起来,慢慢地往上移,比刚才移动白方王后慢多了,这样他就不会喘不过气来。不过,国王身上都是煤灰,在把国王放在桌子上之前,她想顺便帮他掸掉灰尘。 就像爱丽丝后来描述的那样,国王发现自己被拎在空中,身上的灰尘也被掸掉了,于是无比吃惊,喊都喊不出来。他的眼睛和嘴巴张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圆。爱丽丝笑得浑身发抖,差点儿把国王掉在地上。 “哦,亲爱的国王,看你那副怪样子!”爱丽丝喊道,忘记了国王根本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你太搞笑了,哈哈,我差点就松了手!嘴别张那么大啊,灰尘会跑进去的!现在你够干净了!”她说着,把国王的头发理顺,然后放在桌面上,靠近王后。 国王马上仰面平躺着,一动不动。爱丽丝对自己造成的后果,并不太在意。她在屋里四处寻找,看看能不能找些水把他洗洗,不过她只找到一瓶墨水。她带着墨水回到桌子边上,发现国王已经恢复了平静,正和王后低声耳语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他们的声音太低了,爱丽丝几乎都听不清楚。 国王说:“亲爱的,我真是怕得要死,浑身毛孔都竖起来了。” 王后回答说:“你根本就没长毛啊”。 “那一刻的恐惧,我永远永远也忘不掉。”国王接着说。 “你会忘记的,”王后说,“如果你不记录下来的话。” 爱丽丝饶有兴趣地看着国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巨大的记录本,开始写了起来,长长的铅笔末端超过了他的肩膀。突然,她头脑里冒出个念头,于是她抓住铅笔的末端,开始替国王写了起来。 可怜的国王一头雾水,非常不高兴。他一言不发,只是使劲想让铅笔听他的使唤,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对于他而言,爱丽丝实在太强大了,最后他气喘吁吁地说“亲爱的!我应该找一支更细的笔。我完全控制不了这支笔,它写出来的东西,都不是我想写的。” “写了什么东西啊?”王后好奇地看着本子。(爱丽丝在上面写道“白骑士摇摇晃晃地从拨火棍上往下滑,看来他保持平衡的能力很差。”)“这确实不像你写的备忘录!” 爱丽丝还在看着白方国王,她还是有点担心他,如果他再晕过去,她准备用墨水泼醒他。她发现附近桌子上有一本书,就翻了起来,想找到她能看懂的部分,却不由自语道:“这些语句我都不懂。” 书上的字是这样的: 她疑惑了一会儿,最后突然明白了:“这是本镜子书,当然所有的字都是反向的,我应该拿到镜子前去读,字就看起来正常啦。” 看着镜子里的书,爱丽丝终于懂了,书上写的是: 炸脖龙 暮色降临时分, 黏滑奇异生物, 草地摆臀舞动。 拖把鸟悲惨可怜, 绿色猪吼叫咆哮。 小心炸脖龙,我的孩子, 它巨口狂嗜,利爪夺命。 小心避开那巨怖巨怖鸟, 那是传说中狂暴的怪物, 他手里拿着古旧旋剑: 久久寻找脏兮兮的怪兽—— 他靠着秱秱树休息, 一边还思考着问题。 他正不耐烦地站着, 眼睛喷火的炸脖龙, 穿过枝杈横生的树林, 发出喋喋的窃笑声, 呼啸而来。 剑光挥舞, 剑声嗖嗖, 次次中敌! 他提着巨龙的头, 得意扬扬地离去。 “杀了炸脖龙吗? 我光荣的儿子, 给我抱一下 真是太棒了!” 父亲开心地哈哈大笑。 暮色就要降临, 黏滑奇异怪物, 仍在摆臀舞动。 拖把鸟悲惨可怜, 绿色猪吼叫咆哮。 读完之后,爱丽丝说:“看起来是首好诗,但有点儿难懂。”(就算对她自己,爱丽丝也不愿意承认,其实她根本没看明白。)她又接着说道:“这首诗好有意思啊,似乎一下就把好多意思塞进我脑子里了,不过我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无论如何,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有什么人杀死了什么东西。” 她突然跳了起来,因为她想到一件事。“我得动作快点,要不然就来不及在穿过镜子回去之前,看完镜子屋的其他地方了,还有那个花园。对,我还是先看看花园吧。” 很快,她就出了房间往楼下跑。其实那不能算是跑,按照爱丽丝自己的说法啊,那是她发明的一种下楼的方式。她只是把指尖放在扶梯上,双脚根本都没碰到楼梯,就轻轻飘下楼了。接着她又飘过大厅,差一点就飘出了门外,好在她及时地抓住了门框。她已经飘得有点头晕了,当她双脚终于落回地面能够正常走路时,她当然觉得很开心。 第二章 花园里的花儿会说话 爱丽丝自言自语地说:“我要是站在山顶上,就可以把整个花园都看清楚了。这条路是直通山顶的吧。”她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又转了几个弯之后,思忖:“不,这条路很绕,但我希望它最终能通往山顶。不过这条路也太绕了,弯来弯去的,倒像个螺旋起瓶钻。嗯,我想这个弯大概直达山顶吧?不,不对!从这儿拐弯就直接回到房子里了!那我再试试其他路吧。” 于是她走了另外一条路,走来走去,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但总是回到房子那儿。有一次,她转弯特别快,来不及收脚,结果一头就撞到门上了。 “别再这样了,这样没用!”她抬头望着房子,假装是在和房子争论。“我知道我得再次穿过镜子,回到老房间那边去。可那得等我逛遍了这儿之后。” 她坚决地转身背对着房子,再次踏上那条路,决定这次要直走,一直到走上山。开始几分钟时,一切都很正常,就在她暗喜这次一定会成功的时候,路突然就扭曲晃动起来(就像她后来描述的那样)。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正往房门里边走去。 “哦,不,你真是太坏了。”她大喊,“我从来就没见过哪个房子总是喜欢挡住人家的路,从来没有!” 无论如何,她总能清楚地看到山就在前面,没办法,她只能重新开始。这次她经过了一个大花坛,花坛边缘种着雏菊,中间种了一棵柳树。 “噢,虎皮百合,”爱丽丝对着一朵在风中飘曳的花说,“我好希望你能说话啊!” “我们会说话啊,”虎皮百合说,“只是得遇到值得交谈的人。” 爱丽丝惊呆了,半晌没说话,就好像变成雕塑一样,都忘记呼吸了。过了一会儿,看着虎皮百合花继续在风中跳舞,爱丽丝怯生生地开口问道,“所有的花都会说话吗?”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像耳语。 “就和你一样会说话,”虎皮百合说,“还可以说得很大声呢!” 旁边的玫瑰花说:“我们先开口就失礼了,我刚刚有些着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话呢。我心里想,她脸庞的颜色不错啊,尽管看起来不怎么机灵。当然,你的颜色真不错,我愿意和你说话。” “我才不管颜色呢!”虎皮百合申明,“要是她的花瓣再卷一点,那可就真太漂亮了。” 爱丽丝不喜欢被评头论足,就问道:“你们不害怕吗?被种在这儿,没任何人照顾你们?” “不是有这棵大树吗?你觉得它还会有什么别的用处吗?”玫瑰道。 “但是,如果你们有危险的话,树能做些什么呢?”爱丽丝刨根问底。 “它会大叫‘吱吱’!”雏菊大声说,“这就是为什么它的树枝被称为树枝!” “连这你都不知道吗?”另一株雏菊喊了起来,然后所有雏菊都大叫起来,于是空中充满了刺耳的声音。 “大家静一静!”虎皮百合一边喊一边热情地左右晃动,兴奋得有些发抖。“它们知道我抓不着它们!”它喘息着,对爱丽丝低下颤抖的头,“否则,它们不敢这样!” “没关系的!”爱丽丝安慰她说,然后向那些又吵闹起来的雏菊弯腰下来,低声说,“如果你们不管管你们的舌头,我就把你们掐下来!” 雏菊们立刻安静了下来,几朵粉红色的雏菊一下变得苍白。 “这就对了!”虎皮百合说,“雏菊是最糟糕的。一朵雏菊说话,其他雏菊都跟着一起说,听它们那样吵闹,足以让其他花儿枯萎了!” “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呢?”爱丽丝说。她希望赞美能让虎皮百合的心情好一点,“我到过许多花园了,但是没有任何花儿会说话的。” 虎皮百合回答道:“你把手放下来摸摸大地,就会明白了。” 爱丽丝照办了,然后说:“地很坚硬,但这和会说话有什么关系呢?” 百合花答道:“大多数花坛的地太松软,所以花儿总是睡得很熟。” 爱丽丝觉得这倒很有道理。她很高兴知道了这个秘密,于是说:“我以前从没想到这一点。” 玫瑰相当严肃地说:“我看你根本就不爱思考吧!” “我还从来没看到有人这么蠢的。”一朵紫罗兰突然说,这让爱丽丝吓了一大跳,因为之前它就没开过口。 “住嘴!”虎皮百合叫道,“就好像你见过很多人似的!把头埋到叶子底下,好好睡一觉吧,直到你明白,除了你是花蕾还是花,世界上别的事你都不懂!” “除了我之外,花园里还有其他人吗?”爱丽丝决定不去搭理玫瑰的最后一句话。 玫瑰答道:“园里还有另外一种花,像你一样能自由移动,但她比你长得茂盛。真奇怪啊,你们怎么能到处移动呢?”(百合插话道:“你对什么都感到奇怪!”) “她像我吗?”爱丽丝热切地问道。一个念头掠过她的脑海:“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女孩,就在花园里某个地方!” “嗯,她和你长得一样笨拙,但是她更红,花瓣更短。”玫瑰说。 “她的花瓣是朝上合起来的,就和大丽花一样。”百合花打断玫瑰的话,说道,“和你的不一样,你的都是卷起来的。” “不过,那不是你的错,”玫瑰善意地补充道,“你开始凋谢了,你知道的,花瓣自然有些七零八落的,这是没办法的事。” 爱丽丝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说法,所以她换了个话题问:“她会来到花坛这儿吗?” “我敢说你很快就会看到她的,”玫瑰说,“她可带有很多刺呢!” “她的刺长在什么地方啊?”爱丽丝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长在头的周围啊!”玫瑰答道,“我很奇怪你怎么没有呢,我以为你们这种花头上都长刺呢。” “现在她来了!”一株飞燕草喊了起来,“我听得见她砰砰的脚步声,正沿着沙石路传过来呢!” 爱丽丝急切地四处张望,发现原来是红方王后,不禁脱口而出:“她长大了不少啊!”确实是这样,爱丽丝第一次在煤灰里看见王后时,她只有三英寸米高,现在居然比爱丽丝还高半个头。 “是这儿的新鲜空气更好吧!这儿的空气真是太好了!”玫瑰抢着说。 “我想去见见她。”爱丽丝说。虽然花儿们非常有趣,但她还是觉得和一位真正的王后谈话,是件更加荣耀的事情。 玫瑰说:“在这里你可办不到。你要见她,我建议你走另外一条路。” 对爱丽丝而言,这简直是胡说,因此她什么也没说,径直朝红方王后走去。让她吃惊的是,过了一会儿,她就看不到王后了,而自己又走到了房子门口。 爱丽丝有点被激怒了,她从原路回头,四处张望,寻找王后。最终,她遥望到王后在很远的地方。她决定试试玫瑰的建议,就往与王后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异常顺利地成功了。刚走不到一分钟,她就面对面地站在了红方王后面前,并且还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辛辛苦苦追寻了半天的山也近在眼前。 “你是从哪儿来的?”红方王后问道:“要往哪儿去呢?抬起头来,好好说话,不要一直把你的手扭来扭去的。” 爱丽丝一一照办了,并尽量解释清楚她找不着路了。 “我不知道你找不着路是什么意思,”王后说,“这里所有的路都属于我,哪一条路是你要找的路呢?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呢?”她接着又以温和的口气说,“在你想好要说什么之前,先行个屈膝礼,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爱丽丝对节省时间这一说法感到很奇怪,但她很敬畏王后,不敢不信。“我回家后会试一试,”她心想,“在下一次我不能准时去吃晚餐的时候。” “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王后边说边看她的手表,“你说话时,嘴要张大一点,每次都要称呼我‘殿下’。” “王后殿下,我只是想看看花园。” “那没有问题。”王后拍拍她的头,这举动爱丽丝一点也不喜欢。王后接着说:“花园,我看过很多了,相之下,这个花园好似荒野。” 爱丽丝不敢争论,只是继续说:“我想,我要是能找到上山顶的路就好了!” “你居然说那是山!”王后打断了她,“我很想让你看看真正的山是什么样子,与之相比,你应该把那里称作峡谷了。” “不,不应该!”爱丽丝最终还是顶撞了王后,她自己都有点儿讶异。“一座山绝不会是峡。这说法很荒谬。” 王后摇了摇头:“你可以说这种讲法荒谬,但我听过很多荒谬的话,相比之下,我说的话简直像字典一样合理。” 爱丽丝听出王后有点不悦,就又行了一个屈膝礼。而后两人一路沉默不语,一起上了山顶。 顷刻之间,爱丽丝完全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她顾不得说话,忙着从各个角度俯瞰整个原野,这真是一片奇特的原野。多条小溪笔直地穿过原野,把它分割为一个个小方块。小溪与小溪之间,长着一排排的小树。 看了一会儿后,爱丽丝说:“我敢说,它就像一个大棋盘!”接着她又兴高采烈地叫道:“应该有一些人在到处走动——真的有啊!”她越说越兴奋,心跳都加快了:“这就是个大型国际象棋游戏,全世界的人都是棋子,如果这里也算是一个世界。真是太好玩了!我多希望自己也是一个棋子啊,哪怕是个小卒也行。当然,能当王后是最好不过了。” 说到这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瞟了瞟真正的王后。而王后只是友好地笑了笑,说:“这很容易做到啊。百合年纪还太小不能上场,你可以代替她做白方王后的小卒,从第二格开始,等你走到第八格时,就升级成王后了。”话音刚落,她们两个就不由自主地开始跑了起来。 爱丽丝后来想了又想,也一直没搞清楚她们是怎样开始跑起来的。她就记得她们手拉手跑了起来,王后跑得真快,她几乎跟不上,王后还一直催她:“快跑,再快点!”爱丽丝觉得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可是她喘得根本无法和王后说话。 爱丽丝还发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尽管她们跑得飞快,但两边的树木和其他东西还在身边,压根没移动,没被甩在后面!爱丽丝暗自思忖:“好奇怪啊,难道这些东西在和我们一起跑吗?” “快跑,不要讲话!”王后好像看透了爱丽丝的想法,大声叫道。 其实爱丽丝根本没想讲话,也根本无法讲话。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甚至觉得自己永远都无法讲话了。王后还在不停地催:“快!快!”把爱丽丝拉着飞一般往前跑。 “我们……快……快到了吗?”爱丽丝已经无法忍受了,气喘吁吁地挤出一句话。 “你说什么?快到了?”王后回答说,“哎呀,我们十分钟以前已经跑过了!再快点!”她们又继续默不作声地往前跑。风呼呼地吹过爱丽丝的脸庞,她觉得风似乎要把她的头发都吹走了。 “快!快!再快点。”王后还在不停地催。她们跑得飞快,风驰电掣,几乎是脚不沾地在空中飞行。 爱丽丝觉得要累垮了,筋疲力尽时,她们突然就停了下来。爱丽丝坐在地上,头晕眼花,几乎喘不过气来。王后倚在一棵树上,温和地说:“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爱丽丝惊奇地环顾四周:“怎么我们一直都是在同一棵树下?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和原来一样!” 王后说:“那当然,不然你认为应该是什么样子?” “噢,在我们那儿,”爱丽丝说话时还有些气喘,“如果你飞快地跑了很久,就像我们刚才那样跑,就会跑到另一个地方去。” 王后却说:“你们那儿可真慢!在我们这儿,要保持原地不动,你得跑得飞快。如果你要到别处去,速度至少得是刚才的两倍。” “我不想试着跑那么快,”爱丽丝说,“就停在这儿,我很开心,只是我又热又渴!”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王后和善地说,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吃点饼干吧!” 爱丽丝一点也不想吃饼干,但她觉得拒绝很不礼貌,还是拿起饼干吃了起来。哦,太干了,她从来就没觉得这么干过,几乎咽不下去,差点就噎住了。 “你好好休息啊,”王后说,“我测量一下。”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条上面标着尺码的带子,开始量起地面,还到处插一些小桩子做标记。 “到两码之外的地方,”王后一边在地上插桩子,标记距离,一边接着说道,“我会告诉你怎么个走法。再吃块饼干吗?” “不用了,谢谢,一块就足够了!”爱丽丝道。 “现在不渴了吧?王后问。 爱丽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王后继续说,“到三码的地方,我重复讲述走法,以防你忘记。到四码时,我和你道别。到五码时,我就离开了。” 这时她把该插到地上的桩子都插好了。爱丽丝好奇地看着,王后走回那棵树下,然后开始慢慢走向两码外的桩子。 在两码外那个桩子的地方,王后转身说:“我这就告诉你走法。你知道的,小卒第一次走两格。你必须很快走过第三格,我想你应该乘火车,很快就会到第四格了。嗯,这是特威斗丹、特威斗帝的地方。第五格大部分是水,第六格则是矮胖墩的地盘。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不知道,刚才我还在讲话。”爱丽丝支支吾吾地说。 “你应该说‘非常感谢您告诉我这些事情’,这才显得有礼貌。不过没关系。就当你讲过了吧。第七格全是树林——一个骑士会给你指路——到了第八格,我们就都是王后了,会有享用不完的美食和乐趣!” 听完这些,爱丽丝起身行了个礼,又坐了下去。 到了下一个桩子,王后又回头说:“想不起英文词儿的时候你就说法语,走路的时候要张开脚趾,永远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这次没等爱丽丝行礼,她就飞快地走到下一个桩子,转身说了声“再见”,就赶紧去了最后一个桩子,还没等爱丽丝反应过来,她已经不见了。她究竟是消失在空气中,还是跑进了树林里呢?(爱丽丝思忖:“她能跑得飞快。”)爱丽丝无论如何也没法确定怎么回事,王后怎么消失了。爱丽丝回过神来,记起自己是个小卒,很快就要到她走动的时候了。 第三章 镜子屋昆虫 当然,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大体观察一下,搞清楚她要走的这片原野的状况。“这就像是学地理。”爱丽丝想着,踮起脚尖,希望能望得远一些。 “主要的河流——没有。主要的山脉——我脚下的是唯一的一座,但我不认为它会有什么名字。主要的镇子——咦,那是什么生物在山脚下酿蜜?它们不会是蜜蜂,没有什么蜜蜂在一英里外还能看得见——”爱丽丝思忖着,静静地站着,看着其中一只生物在花间忙忙碌碌,把它的长嘴插进花朵。她暗想:“它看起来就像一只普通蜜蜂啊。” 但实际上,这绝不是一只普通的蜜蜂,而是一只大象,爱丽丝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这让她惊讶得不得了。她想:“那些花该有多大啊!就像被揭去房顶的小房子,下面立着花茎,它们能制造多少花蜜啊!我要去看看,噢,等一下……”就在她想跑下山时,突然又停住了。她突然感到害羞,于是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我应该拿根很长的树枝,好驱赶它们,不然我就不能过去。它们会问我觉得走路怎么样,我会说,‘哦,我足够喜欢的了。(她晃了晃头,这是她最喜欢的动作。)只不过天灰蒙蒙的,有点热,大象又确实这样好笑。’那样的对话该多好玩啊!” “我想我应该走另一条路,”过了一会儿,她自言自语道,“或许我应该等会儿再去找大象。而且,我真的很想去第三格!” 找到了这个借口后,她跑步下山,跳过六条小溪中的第一条。 **** *** **** “请出示车票!”检票员把头伸进窗户喊道。一眨眼工夫,每个乘客都拿出了车票。车票几乎与人一样大,似乎把整个车厢都给塞满了。 “喂,那个孩子,出示一下你的车票!”检票员有些恼火地看着爱丽丝,又讲了一句。紧接着有好多声音同时说:“孩子,别让检票员久等了!他每分钟值一千英镑。”爱丽丝想,这声音真像大合唱。 “我恐怕没车票。我来的那地方没有售票处。”爱丽丝回答道,声音听起来有些惶惑不安。大合唱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来的地方没有售票处,那儿的土地太贵了,每英寸值一千英镑。” “别找借口了,”检票员说,“你应该向火车司机买张票的。”大合唱似的声音再次响起:“开火车的那人是司机,火车隆隆喷出烟,每阵烟值一千英镑。” 爱丽丝暗忖:“那么,讲话也没用了。”这次大合唱似的声音没有再响起来,因为爱丽丝没说话,但让她奇怪的是,他们都大合唱似的一起想:“最好什么也别说。每个词值一千英镑。”(我希望你能明白“大合唱似的一起想”是什么意思,我必须承认,我并不明白。) 爱丽丝想:“我今晚肯定会梦到一千英镑的,肯定会!” 于是检票员先透过望远镜看看爱丽丝,又用显微镜看看她,最后用看剧戴的眼镜看看她,终于说:“你搞错方向了。”随后关上窗户就走了。 坐在爱丽丝对面的绅士(穿着白纸做的衣服)说:“这年纪的孩子,就算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应该清楚要去哪儿的。” 白衣绅士旁边坐着一只山羊,眯着眼睛,大声嚷嚷道:“就算她不识字,她也应该知道怎么去售票处。” 坐在山羊旁边的是只甲虫(这节车厢很奇怪,载满了各种各样的乘客),就好像它们的规矩是轮着说话,现在该到它说几句了一样。它开口说道:“她得被当成行李送回去。” 爱丽丝看不到谁坐在甲虫旁边,只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接着说:“换火车吧。”随后就像别人一样住口了。“听起来像是马。”爱丽丝想。 然后,一个很细微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讲:“你可以编个笑话,就是关于‘马嘶嘶地叫’一类的事情。” 接着远处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她应该身上贴个标签——‘小女孩,小心轻放’,是吧?” 之后又有几个不同的声音说:“她长着头呢,应该被邮寄——”她应该被当作信息,通过电报发送——”“余下的路程,她应该自己拉着火车走——”,等等。(“车厢里人真多啊!”爱丽丝想。) 不过那个白衣绅士靠过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亲爱的,别管它们说什么,每次火车一停,就买张回程票。” 爱丽丝不耐烦地说:“我才不买呢!我根本就不该乘这列火车——我刚才还在树林里呢——希望我能回那儿去。” “你可以再编个玩笑,”那个细微的声音又贴着爱丽丝的耳朵说,“就是关于‘如果你能,你就会去做的’那类玩笑。是吧?” “别逗弄我了。”爱丽丝说着,四处看了看,却找不到那个声音从哪儿来的。“如果你这么想编个玩笑,为什么不自己说一个呢?” 那个细微的声音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显然,它听起来很不开心。如果这声音像其他叹息一样,爱丽丝本该说些安慰的话,可这叹息声也非常动听,也非常轻。如果不是贴近她耳朵的地方发出来的,爱丽丝可能根本听不到。结果就是爱丽丝的耳朵给弄得痒痒的,让她忽视了这可怜的小东西并不开心。 “我知道你是个朋友,”那个细微的声音继续道,“一个亲爱的朋友,一个老朋友。尽管我只是昆虫,你也不会伤害我吧。” “哪一种昆虫?”爱丽丝有点儿焦急地问。其实她真正想知道的是,这种昆虫会用刺蜇人吗?但她认为这个问题很不礼貌,就没有这样问。 “什么?难道你不……”那个细微的声音刚开头,就被火车头发出的长鸣淹没了。大家都被吓了一跳,爱丽丝也一样。 马向窗外探头看了看,然后又缩了回来,平静地说:“只是一条小溪,我们得跳过去。”每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不过,爱丽丝对‘火车跳越小溪’还是感到有些紧张。“不过火车会把我们带到第四格了,这倒还不错。”她自言自语道。紧接着,她感觉火车直直地升向空中,恐慌之中,她随手抓住手旁最近的一个东西,碰巧抓住的是山羊胡子。 **** *** **** 但那胡子一碰就似乎融化了一样。然后,她就发现自己静静地坐在一棵树下,一只昆虫在她头顶的小树枝上,用翅膀给她扇着风。(这就是那只和她说话的昆虫。) 这是只大蚊子,确切地说,这是只大得异乎寻常的蚊蚋。爱丽丝想:“像小鸡一样大。”不过,既然刚才已经聊了那么久,对这只巨大昆虫,爱丽丝并没有感到害怕。 “难道你不喜欢任何昆虫吗?”那只大蚊子的声音很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如果它们能说话,我就喜欢,”爱丽丝答道,“我来的那个地方,没一只昆虫讲过话。” “那你爱什么昆虫呢?你从哪儿来?”大蚊子问道。 “我一点也不爱昆虫,”爱丽丝解释说,“我其实很怕昆虫——至少是怕那些大虫子。但我能告诉你一些昆虫的名字。” “你叫它们的名字,它们肯定会回答你吧?”那大蚊子大大咧咧地问道。 “那我可从没听过。” “它们不回答你,”大蚊子说,“那它们的名字有什么用?” “对它们而言,名字没有用,”爱丽丝说,“但对给它们命名的人而言,是有用的。否则,为什么万物都要有名字呢?” “这我不知道,”大蚊子回答道,“在远处那片树林里,万物可都没有名字。不过,别浪费时间了,说说你那些昆虫的名字吧。” “嗯,有一种叫马蝇。”爱丽丝掰着手指数道。 “好吧,”大蚊子说,“那片矮树丛的中间,上面有只旋转马蝇,你看到了吗?它完全是由木头做成的,旋转自己的身体,它就可以从一个枝丫旋转到另一个枝丫,四处移动。” “它吃什么为生呢?”爱丽丝极为好奇地问。 “树液和锯屑。”大蚊子说,“还有什么昆虫?” 爱丽丝无比好奇地望着旋转马蝇,觉得它像是刚被油漆过,看起来很鲜亮,还黏黏的。“还有蜻蜓。”她接着数道。 “抬头看看你头顶的树枝,”大蚊子说,“那儿有只咔嚓蜻蜓。它的身体是由葡萄干布丁做的,翅膀是由冬青树叶做的,头是由白兰地烧葡萄干做的。” “它吃什么为生呢?” “牛奶麦粥和肉馅饼,”大蚊子回答说,“它住在圣诞节的礼盒中。” “我们那儿还有蝴蝶,”爱丽丝接着说。她看了一眼那只头上烧火的昆虫,心里想:“昆虫如此喜欢飞向蜡烛的原因,难道就是因为它们想变成咔嚓蜻蜓?!” “你弯腰看看自己的脚下,”(听到这话,爱丽丝有些惊慌地缩回脚。)大蚊子接着说,“就可以观察到一只面包蝴蝶。它的翅膀是面包奶油薄片做的,身体是面包皮做的,头则是一块糖。” “那它又吃什么呢?” “淡茶加奶油。” 爱丽丝突然有点担忧:“如果它找不到淡茶和奶油怎么办?” “那么,它当然会死掉。” “这种情况经常会发生吧!”爱丽丝若有所思地说。 “是的,总是发生。”大蚊子说。 此后,爱丽丝默默琢磨了一两分钟。大蚊子嗡嗡地哼着歌,绕着她的头转圈圈,自我娱乐。最后它停了下来,问道:“我猜,你不想丢掉自己的名字吧?” “确实不想。”爱丽丝说,有点儿焦虑。 “我很好奇,”大蚊子继续用毫无顾忌的口气说,“想想吧,如果你想办法丢掉自己的名字,那回家后你该有多方便!打个比方吧,如果家庭教师想叫你去上课,她会喊‘到这儿来……’,然后就不得不止住了,因为她没有名字可以喊。然后,理所当然,你也不必去。是吧。” “我确定,那样绝无可能,”爱丽丝说,“老师从来不允许我用任何借口不上课。如果她不记得我的名字,她会像保姆一样叫我‘小姐’。” “哦,如果她叫你‘消失’,又没说其他话,”大蚊子说,“那你当然可以不去上课。这只是开玩笑。我希望你能成功逃课。” “为什么你希望我逃课呢?”爱丽丝问,“那是很不好的事。” 但大蚊子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两大滴眼泪滚下面颊。 “你不应该开这个玩笑,”爱丽丝说,“既然它让你这么不高兴。” 大蚊子又接连忧郁地叹了几口气,然后这个可怜的家伙就消失了。爱丽丝抬起头看,但是在任何树枝上都找不到大蚊子。她坐得太久了,觉得很冷,就站起来向前走。 她很快就到达一片开阔的田野,两边都是树林,看起来比之前看到的树林更加幽暗。爱丽丝感到有点胆怯,不敢走进去。然而,转念一想,她还是觉得应该进去。“反正我肯定不会走回头路的。”她想。这是通往第八格的唯一通道。 “这就是那片树林吧,”爱丽丝若有所思地自忖,“里面的万物没有名称。如果我走进去,那我的名字会变成什么东西呢,什么东西会拥有我的名字呢?我可不想丢掉名字——因为他们会给我起另外一个名字,我肯定那个新名字会很难听。然后,我得去找捡到我名字的生物,那肯定很有趣,就像那些丢狗的人贴出的广告一样:听到叫‘戴西’就会跑过来,颈上戴着铜项圈。想想看吧,对任何遇到的东西都叫‘爱丽丝’,直到有一个答应了,那是什么情形啊!当然,如果他们够聪明,就不应该答应。” 她一路悠闲地走来,一直走到树林边上,树林看起来又清冷又阴暗。她很高兴,刚才走得很热了,现在进入这清凉的……?清凉的什么啊?她绞尽脑汁,很奇怪怎么也想不起那个词。“我是指来到这……这……下面,这是什么啊?”她把手放在树干上,“它叫自己什么呢?我相信它肯定没名字,绝对没有。” 她沉默无语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脑子又活跃起来:“这怪事还真是发生了!现在,我到底是谁呢?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想起来的!我决定一定要想起来!”但这个决定没派上什么用场。左思右想之后,她能说出的就是:“L,我知道是以L开头的。” 就在这时,有只小鹿来到附近,温柔的大眼睛看着爱丽丝,没有一丝慌张。“过来!到这儿来!”爱丽丝呼唤着小鹿,伸出手想要抚摩它。它却退开了,然后站住,又抬起头望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呢?”小鹿终于开口了,那声音多轻柔甜美啊!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可怜的爱丽丝心想。于是她有点悲哀地回答说:“没有,刚才突然就没名字了。” “再想想,”小鹿说,“没名字可不行。” 爱丽丝努力想着,但什么也没想起来。“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她怯怯地说,“我想这可能会有点帮助。” “我会告诉你的,我们往前走走吧,”小鹿说,“在这儿,我不记得我叫什么。” 于是,他们一起走过树林,爱丽丝的手臂亲密地搭在小鹿脖子上,他们一直走进另一处开阔的田野。这时,小鹿突然跃向空中,摆脱了爱丽丝的手臂。“我是只小鹿!”它欣喜地叫了起来,“我的天啊,你是一个人类的孩子!”它美丽的棕色眼睛闪现一丝警觉,一转眼,它已经全速跑开了。 爱丽丝目睹小鹿跑开,突然之间失去了可爱的小伙伴,几乎懊恼得要哭起来了。“不过,我现在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她说,“这让我感到有点宽慰。爱丽丝——爱丽丝——我不会再忘记了。现在,我应该顺着哪个路标走呢?”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因为只有一条路穿过树林,而两个路标都指向那条路。这没关系,如果路出现岔道,路标就会指向不同方向了。”爱丽丝自言自语道。 但似乎不可能出现这事。她走啊走啊,走了很长的路,凡是路分岔的地方,总会有两个路标指向同一个方向,一个标着:通往特威斗丹宅子;而另一个标着:通往特威斗帝宅子。 “我相信,”爱丽丝最后下了结论,“他们肯定住在同一所房子里!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过,我也不能在他们那儿久留。我只能去拜访一下,打声招呼,问他们怎么才能走出树林。多希望在天黑前,我能到达第八格啊!”她继续漫游,一路自言自语。在走过一个急转弯后,她突然遇到两个矮胖子。她被惊得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觉得他们肯定就是特威斗丹与特威斗帝。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居然忘记拿那把小金钥匙了。于是她返回到桌边去拿钥匙,结果发现自己现在不可能够得着钥匙了。爱丽丝只能透过玻璃桌面眼睁睁地看着钥匙。她竭尽全力地从一只桌脚往上攀爬,可是桌腿太滑了。她不停地尝试着爬上去,直到筋疲力尽。这可怜的小姑娘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好啦!这样哭是没用的!”爱丽丝有些严厉地对自己说,“你最好一分钟之内站起来!”她经常给自己一些不错的建议(尽管自己很少采纳),有时她甚至会严厉到把自己责骂得泪流满面。记得有一次她自己同自己打槌球,因为自己骗了自己,还试着给了自己一记耳光。这个小孩很喜欢自己装成两个人。可怜的爱丽丝心想,“现在一切都没用了,还装什么两个人呢?我小得连做一个像样的人都不够了!” 过了不一会儿,她发现桌底下有个小玻璃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很小的蛋糕,上面用葡萄干镶着 “吃了我”的字样,非常漂亮。“好吧,我会吃了你的,”爱丽丝说,“如果你让我变大,我就能拿到钥匙;如果你让我变小,那我也能从门缝底下钻出去。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能到花园里去,那不管发生什么都没关系了!” 爱丽丝吃了一点点,就很紧张地问自己,“会怎样呢?会怎样呢?”她还把手放在自己的头顶,想感受一下自己到底是变大了还是变小了。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还是原来那么大。其实,吃完蛋糕后不变大也不变小才是正常的,但是在爱丽丝身上已经发生了太多不正常的事,如果生活按照正常方式发展,反倒显得乏味无趣了。 于是她尽情吃了起来,很快就把蛋糕给吃光了。 第二章 泪水池 “真是越奇越怪,越奇越怪了!”爱丽丝失声惊叫起来。(她太惊讶了,一时间竟不知道正确的话该怎么说了。)“现在我肯定像望远镜一样伸展成世界上最大的人了。再见了,我的双脚!”(这样说是因为,她低头往下看,发现自己的双脚似乎都快看不见了,它们已经离得太远了。)“唉,我可怜的小脚!谁还会给你们穿鞋穿袜呢,亲爱的?反正我是不能了,我离你们太远了,没办法再照顾你们了,以后你们要自己照顾自己……但是我必须对它们好点,”爱丽丝又想,“不然它们可能就不愿意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了。让我想想,以后每年过圣诞节时我都要送它们一双新的高筒靴子了。” 她继续盘算着该怎么才能把礼物送到。“肯定得派个人送过去,”她想,“真有意思,给自己的脚送礼物。那收件地址该有多奇怪啊! 栏杆边 炉前地毯上 爱丽丝的右脚(敬收) 爱丽丝(寄) 天哪,我都在说些什么昏话呀!” 就在这时,她的头撞上了大厅的屋顶:实际上,她现在已经超过九英尺高了,她赶紧拿起小金钥匙向小花园的门跑去。 可怜的爱丽丝啊!她现在能做到的,只能是侧着身躺在地上,用一只眼睛从门缝里往花园中看;但现在想要进去的话,希望比开始更渺茫了,于是她坐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 “你害不害羞啊,”爱丽丝责备自己说,“都这么大的姑娘了(她倒是该这么说),还哭成这样!我告诉你,马上停!”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哭个不停,不知流了多少加仑的眼泪,直到身边形成四英寸深的大池塘,都快淹了半个大厅。 过了一会儿,爱丽丝听见远处一阵轻轻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她连忙擦干眼泪看看是谁来了。原来是白兔回来了,它穿得非常气派,一只手拿着一副羔羊皮手套,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大扇子。白兔匆匆忙忙地跑来,嘴里还喃喃自语:“哦!公爵夫人,公爵夫人,哦!我让她等了我这么长时间,她会不会大发雷霆啊!”爱丽丝此刻正在绝望中,随时准备求助别人。所以,等白兔跑近了,她便怯生生地低声恳求说:“先生,能不能麻烦您……”这可把白兔吓了一跳,它扔下手套和扇子,撒开腿拼命向暗处跑去。 爱丽丝捡扇子和手套。大厅里很热,于是她一边不停地扇着风,一边念叨着:“天啊,天啊!怎么今天碰到的都是些怪事啊!昨天还好好的。我是不是在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变化?让我想想: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的?感觉好像是有一点不一样。但是如果我已经不是自己了,那我究竟是谁呢?哎呀,这可真是大难题啊!”于是,她开始回想自己认识的所有的同龄小孩,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那些小孩中的哪一个了。 “我能肯定,我不是艾达,”爱丽丝说,“因为她的头发又长又卷,但我的一点都不那样;我肯定也不是玛贝尔,因为我知道很多东西,而她,唉,她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了,她是她,我是我,然后——天啊,这一切真让人莫名其妙!让我试试看,我还记不记得原来知道的东西。让我想想:四乘以五是二十,四乘以六是十三,还有四乘以七——天啊!这样算下去就永远乘不到二十了。算了,反正背乘法表没什么意思,那我就试试地理吧。伦敦是巴黎的首都,巴黎是罗马的首都,还有罗马是……不不不,这全都弄错了。我一定,一定是变成那个玛贝尔了!我还是试试背一背那首《小鳄鱼怎样……》吧”。于是,她把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就像背书那样开始背了起来。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古怪,说出来的词也不像从前那样流畅了。 小鳄鱼怎样保养 它那发亮的尾巴, 它把尼罗河水 注入每片金色的鳞甲! 瞧它笑得如此欢乐, 整齐地伸开它的利爪, 等待小鱼们游进 它那温柔微笑着的嘴巴! “肯定不该是这样背的,”可怜的爱丽丝又眼泪汪汪地继续说道,“我就是变成玛贝尔了,我得住在那个破烂的小屋子里,没有玩具,噢,还得学习很多功课!不行!我已经决定了:如果我是玛贝尔,我就待在这下面!就算他们在洞口探头下来,对我呼喊‘上来吧,亲爱的!’,那也没用。我只会抬起头来说,‘那你们得先告诉我,我是谁。然后,如果我喜欢变成的那个人,我就上去;如果不喜欢,我就一直待在这儿,除非我变成了其他人。’可是,天啊!”爱丽丝突然哭叫起来,“我多希望他们能到洞口来啊!我真一点儿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儿了!” 正说着,她低头一看双手,惊讶地发现自己说话的这会儿竟戴上了白兔的一只手套。“怎么会这样?”她想,“我肯定又变小了!”她站起来走到桌子边上,和桌子比了比身高,估摸着自己现在大概只有两英寸高了,而且还在迅速缩小。很快,她明白了原因,就是她手里拿着的扇子,于是她急忙丢下扇子,还好发现得及时,不然自己就要彻底变没了。 “真是好险啊!”爱丽丝庆幸道。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她非常惊恐,但也为自己还活着而感到高兴。“现在该去花园了!”她飞也似的跑回那扇小门。可是,天哪,那扇门又关上了,而那把小金钥匙像先前一样,还在玻璃桌子上。可怜的爱丽丝叹道:“现在更糟了,我从来没有变得这么小,这下全完了!” 她说着说着,脚底突然一滑,立刻水花四溅,接着她就漂在了咸水上面,水一直浸到她的下巴。她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掉进海里了,于是喃喃自语地说:“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坐火车回去了。”(爱丽丝曾去过海边一次,因而得出结论,不管你去英国的哪个海岸,你都能看到海里有许多更衣车,海滩上有一群孩子在用木铲挖沙子,还有一排排的旅馆,后面就是火车站。)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只不过是掉在了一摊泪水里面,也就是她在身高九英尺时哭出来的那些眼泪。 “我刚才要是没哭得那么厉害就好了!”爱丽丝一边说着,一边在泪水中四处游着想找出路。“我现在就要因此受到惩罚,淹死在自己的眼泪里面了!当然,那就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过,今天的事情都很奇怪!” 就在这时,她听到池子里不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哗啦”“哗啦”地划水。她游过去想看看是什么。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海象或河马什么的,之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有多小,很快,她就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只像她一样滑倒了的老鼠。 爱丽丝心想:“现在跟这只老鼠说话会有用吗?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离奇,所以我觉得它很可能也会说话。再说试试也无妨。”于是她开口说道:“哦,老鼠,你知道怎样游出这池子吗?我在这儿到处游,已经很累了,哦,老鼠!”(爱丽丝认为用这种方式跟老鼠说话应该没错。她以前从没做过这种事,不过她记得哥哥的《拉丁语法》上写过,“一只老鼠……关于一只老鼠……对一只老鼠……老鼠……哦,老鼠!”)老鼠好奇地看着她,一只小眼睛似乎对她眨了眨,却没说话。 “也许它不懂英语吧,”爱丽丝心想,“我估计它应该是只法国老鼠,是和征服者威廉一块儿来到英国的。”(尽管爱丽丝有些历史知识,但她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情发生在多久以前。)于是她用法语问道:“Où est ma chatte?”(我的猫在哪里?)这是她法语课本上的第一句话。老鼠突然跳出水面,似乎害怕得全身发抖。“噢,对不起,”爱丽丝急忙喊,就怕伤害了这可怜的动物的感情,“我忘了你不喜欢猫。” “不喜欢猫!”老鼠激动地尖声喊道,“如果你是我,你会喜欢猫吗?” “呃,应该不会,”爱丽丝用安慰的语气说,“别生气。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向你介绍我家的猫黛娜。我想,要是你能看到它的话,也许你就会喜欢猫了。它真是一只安静的小家伙。”爱丽丝一边在泪池里懒散地游着一边喃喃自语:“它在壁炉边上喵喵地轻声叫着,一边舔着爪子一边洗着脸……它漂亮柔软,而且又好乖乖……抓老鼠又是个能手……噢,对不起!”爱丽丝又一次大叫道,因为老鼠这时已经听得毛都竖起来了,她敢肯定老鼠一定被惹恼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再也不谈黛娜了。” 老鼠这时连尾巴尖都发抖了。“本来就是啊!好像我愿意讨论这个话题似的!我们全家都一直很讨厌猫,真是令人讨厌、低等、又肮脏的东西!别再让我听到这个名字!” “我再也不说了!”爱丽丝连忙转换话题,“那你……你……喜欢……狗吗?”老鼠没吱声,爱丽丝急忙接着说:“我家附近有一只小狗很可爱,真想让你看看它。它是只眼睛明亮又活泼的小猎狗。哦,还有,它还长着长长的棕色卷毛。它会帮你捡回你丢出去的东西,它还会坐在地上讨食物来吃,还会很多事情……有一半我都不记得了……它的主人是个农民,他说那只狗是那么有用,值一百英镑呢!还说它可以咬死所有的老鼠……哦,天哪!”爱丽丝伤心地大叫起来,“恐怕我真的冒犯到它了!”因为这时候老鼠正拼命从她身边游开,弄得池子里面一片混乱。 于是她在老鼠背后低声下气地喊着:“亲爱的老鼠!请你回来吧,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再也不谈猫和狗了。”老鼠听见之后,又慢慢地游了回来。它脸色苍白(可能是因为愤怒,爱丽丝心想),用颤抖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们去岸边吧,然后我告诉你我的过去,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憎恶猫和狗了。” 该是上岸的时候了,此时泪水池里已经挤满了跌下来的鸟兽,其中有一只鸭子、一只渡渡鸟、一只吸花蜜的小鹦鹉和一只小鹰,还有些其他奇特的动物。爱丽丝领头,这些动物和她一起向岸边游去。 第三章 绕圈跑和长故事 聚集在池边的一大群,看起来确实很怪异——羽毛湿漉漉的小鸟、皮毛紧贴身子的小动物,大家身上全都是湿淋淋的,感觉既不开心也不舒服。 首要问题当然是,怎么把身上弄干,他们商量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爱丽丝很自然地发现自己似乎可以和它们亲密地聊天了,好像生来就认识一样。的确,爱丽丝已经同鹦鹉争论了半天,最后鹦鹉生气了,只好说:“我年纪比你大,肯定知道的更多。”爱丽丝不知道它的年龄,所以并不同意这一点,而鹦鹉又不肯说出自己的年龄,他们就再没话可说了。 那只老鼠在这个群体里看起来还有些权威,最后老鼠喊道:“大家都坐下,听我说!我很快就会把你们弄干的!”大家马上都坐了下来,围成一个大圈,老鼠坐在中间,爱丽丝焦急地盯着它,因为她觉得,如果不尽快把湿衣服弄干的活,自己肯定会得重感冒的。 “咳,咳!”老鼠像个大人物一样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说:“你们都准备好了吗?谈到干,这是我知道的最干巴巴的事了,请大家安静。征服者威廉,他的事业得到教皇的支持,并且很快就征服了英国,英国人也需要领导,而且近期也习惯了篡权和被别人征服。梅尔西亚的伯爵埃德温和诺森勃列亚的伯爵莫卡…… ” “啊!”鹦鹉打了个哆嗦,叫出了声。 “不好意思!”老鼠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很有礼貌地问,“你有话要说吗?” “没有没有!”鹦鹉急忙回答。 “我还以为你有话要说!”老鼠说,“那我接着讲。这两个地方的伯爵埃德温和莫卡都宣布支持威廉,甚至坎特伯雷的爱国大主教斯蒂坎德也发现这是可行的……” “发现什么?”鸭子问。 “发现‘这’,”老鼠有点不耐烦地回答,“你当然知道‘这’是指什么。” “如果我发现了什么吃的,我就知道 ‘这’是指什么。‘这’通常指一只青蛙或者一条蚯蚓。但问题是,大主教发现了什么?”鸭子嚷嚷着。 老鼠没搭理这个问题,只是忙着继续讲:“发现亲自与埃德加·阿瑟林一起去迎接威廉,并授予他王冠是明智的。威廉的行为起初还算谦恭,可他那帮诺曼人的傲慢……你感觉怎么样了?亲爱的。”它突然转向爱丽丝问道。 “跟原来一样湿,”爱丽丝忧郁地说,“你讲这些好像一点也没把我身上弄干。” “既然如此,我提议休会并即刻采取更为有效的改良措施。”渡渡鸟站起来严肃地说。 “话要讲明白!”小鹰说,“你这么长的句子,我一半都没听懂!而且我相信,连你自己都不懂。”小鹰低下头窃笑,其他那些鸟有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想说的是,要把我们弄干,最好的办法,就是来个圆桌会议式赛跑。”渡渡鸟不悦地说。 “什么是圆桌会议式赛跑呢?”爱丽丝。其实爱丽丝并不是很想知道,但是渡渡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像是等着有谁来插话,而大家似乎又都不想说话,她只好发问了。 渡渡鸟说:“对了,要解释,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做一做。”(因为在冬天,你也许会想起玩这种游戏,所以我在这里告诉你渡渡鸟是怎么做的。) 首先,它划出一条比赛路线,像是圆圈。(它说:“具体的形状没什么关系。”)然后,大家就在线上散乱地站着。不用说“一、二、三,开始”,而是谁想开始跑就开始,谁想停下就停下,所以,想知道这场赛跑什么时候结束,并不是那么容易。不过,跑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大家身体基本就都干了。渡渡鸟突然喊道:“比赛结束了!”它们都喘着气围着它,问:“谁赢了?” 对于这个问题,渡渡鸟得好好考虑一下才能回答。它坐了下来,用一个指头撑着额头想了半天(就像你常在画像上看到的莎士比亚的那种样子),在这段时间里大家都安静地等着。最后,渡渡鸟说:“每一位都赢了,大家都有奖品!” “但是谁来发奖品呢?”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谁?当然是她啦!”渡渡鸟用一个手指头指着爱丽丝说。于是,这一群家伙马上围着爱丽丝,乱哄哄地喊着:“奖品!奖品!” 爱丽丝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有点无计可施地把手伸进了衣袋,居然摸出了一盒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