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种爱/外研社双语读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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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这代人还是孩子时,大部分可能都曾因为说“爱”草莓而受过指责 吧,英语里有“爱”(love)和“喜欢”(like)两个动词,而法语里却只有“ 爱”(aimer)一个词来表示这两个概念,有些人为这一点而感到骄傲。不过 ,法语中也有许多其他的表达方式。事实上,法语也常常借用英语中现有的 表达方式。几乎所有说话的人,无论迂腐或虔诚,每天都会说自己“爱”某 种食品、某种消遣或者某种职业。事实上,我们对事物的基本的喜欢与对人 的爱之间存在连续性。既然“没有最低者也就无所谓最高者”,我们最好先 从最底层说起,先说说纯粹的喜欢。同时既然“喜欢”某物意味着要从中得 到某种乐趣,那么我们得先来说说乐趣。 人们早已发现,乐趣可以分成两大类:第一类是指那些除非有欲望在先 ,否则根本不会成为乐趣的乐趣;另一类是指本身就是而无需这种前提的乐 趣。第一类乐趣可以以饮水为例。口渴了的时候,饮水会是一种乐趣,如果 非常口渴的话,饮水会是极大的乐趣。不过,若非口渴或遵从医嘱,世上很 可能不会有人仅仅为了享受这种乐趣而给自己倒水喝。第二类乐趣的例子, 可以是一种出乎意料的香味——例如早上散步时,你闻到从豆田里或者香豌 豆丛中飘出的阵阵芳香。在那之前,你一无所求,完全满足;而你得到的这 种可能会很大的乐趣,是一件未经追寻、额外附加的礼物。为了表述清晰, 我只举了些简单的例子,当然,还有许多复杂的情况。若你想要一杯水(并 会因此得到满足)。得到的却是咖啡或啤酒,那么你当然会得到第一种乐趣( 缓解了口渴),但同时也得到了第二种乐趣(一种美味)。此外,有瘾的人会 把本来的第二种乐趣转变为第一种乐趣。对有节制的人来说,偶尔喝杯酒是 一种款待——就像豆田的香味一般。但是对酒鬼来说,他的味觉和消化能力 早已被破坏,除了缓解他难以忍受的渴望之外,酒不能给他带来任何乐趣。 只要还能辨认出丝毫味道,他就相当不喜欢它,但是这要比保持清醒带来的 痛苦好多了。不过,通过所有的转换和组合,这两类乐趣之间的区别仍然是 比较清楚的。我们可以把它们称为需求之乐和欣赏之乐。 每个人都会发现,需求之乐和我在第一章谈到的需求之爱有相似之处。 但是不要忘记,我承认我曾不得不抵制一种倾向,即贬损需求之爱,甚至说 它根本不是爱。对大多数人来说,或许存在一种相反的倾向。我们很容易赞 美需求之乐,却厌恶欣赏之乐:前者是多么的自然(一个极有影响力的词)和 必要,而正是自然使其避开了过度之嫌;后者则是不必要的,并为每一种奢 侈和罪恶大开方便之门。如果缺乏持这种主张的素材,我们尽可以打开斯多 葛学派作品的阀门,里面应有尽有直到我们满载而归。但是在整个调查的过 程中,我们必须十分小心,千万不要过早地采取一种道德的或者评价的态度 。人类的思维通常更热衷于表扬和批评,而不是描述和解释。它想要把每一 个区别都变成价值上的区别;于是产生了那些不可救药的批评家,如果不把 两个诗人当作竞争某一奖项的候选者而根据自己的喜好排列出顺序,他们就 无法指出两者之间实质的区别。对于乐趣,我们绝不能这样做。现实太复杂 了。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从欣赏之乐一旦变质(由于沉溺)就会沦落为需求 之乐这一事实中得到了警告。 无论如何,对我们来说,这两种乐趣的重要性取决于它们能在多大程度 上预示出我们的“爱”(严格的叫法)的特性。 口渴的人刚喝了一杯水后会说:“哎呀,我刚才就想要这个。”一个刚 “饮了一小口酒”的酒鬼也会这么说。而那个清晨散步路过香豌豆丛的人更 可能会说:“这个味道是多么的香啊!”品酒师抿了第一小口一流红酒后同 样会说:“这是好酒。”谈到需求之乐时,我们倾向于用过去时态来描述自 身的感受;谈到欣赏之乐时,我们却倾向于用现在时态来描述那个对象。其 中的原因一目了然。 莎士比亚曾这样描述专横的欲望得到满足的情形: 疯狂地追求,一旦满足, 又疯狂地憎恨。 但是最简单而且最有必要的需求之乐具有某些相同的特征——当然仅仅 是某些而已。这些需求之乐一旦得到满足,虽不会令我们憎恨,却必然会极 其出其不意地彻底“从我们身上消失”。当我们修剪完草坪口干舌燥地进屋 时,洗碗池的水龙头和水杯的确非常吸引人;六秒钟后,它们就失去了所有 的吸引力。煎炸食物时发出的气味,在早饭前和早饭后十分不同。还有,请 允许我举一个最为极端的例子:(在一个陌生的小镇上)我们看到一扇门上写 着“男”字就会产生一阵喜悦,这种喜悦几乎值得吟诗庆贺。对我们大多数 人来说,不都有过这样的时刻吗? 欣赏之乐是大不相同的。这种乐趣使我们感觉到,某种事物事实上不仅 满足了我们的感官,而且还正当合理地得到了我们的欣赏。品酒师享用红酒 时的乐趣,并不同于他脚冷时暧脚的乐趣。他认为这是一种值得全神贯注去 品尝的酒;它不枉融入其酿造过程中的传统工艺,不枉他这许多年来对品酒 口味的训练。他的态度中甚至还隐约带有无私的成分。他并非完全为了自己 才希望这酒能够在良好的条件下保存。即使生命将尽,再不能饮酒,一想到 这酒会被洒出来或变坏,甚至会被无法辨别好酒坏酒的土包子(就像我)喝掉 ,他就会感到万分恐惧。路过香豌豆地的那个人也是如此。他不单单是享受 这种气味,他还感觉这种香味不知怎地就值得去享受。要是路过时未能注意 到或者心情不好,他就会责备自己,会觉得自己愚钝麻木,觉得这么好的东 西浪费在他身上真是可惜。此后许多年里,他将会一直记得这美好的瞬间。 当听说那天散步经过的花园如今已经变成了电影院、车库和新的小路时,他 会为之感到惋惜。 科学地讲,这两种乐趣毫无疑问都与我们的机体相关。但是需求之乐主 要与人体结构及其当时的状况有关,除此之外,它对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或吸引力。那些提供欣赏之乐的事物带给我们一种感觉——不论理智与否— —即我们不管怎样都必须要品味它、留意它、赞扬它。“给刘易斯上这种酒 是一种罪过。”红酒专家会说。我们也会问:“你怎么能路过这个花园而没 有闻到那种香味呢?”但是我们永远不会对需求之乐有这样的想法:我们永 远不会因为在不渴的时候路过水井没有喝水而自责或是责备他人。 …… P1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