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

北上
作者: 徐则臣
出版社: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原售价: 6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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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北上
ISBN: 9787530223680

作者简介

徐则臣,作家。1978年生于江苏东海,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供职于《人民文学》杂志。著有《耶路撒冷》《北上》《王城如海》《跑步穿过中关村》《如果大雪封门》《北京西郊故事集》《青城》《青云谷童话》等。曾获鲁迅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奖、冯牧文学奖、郁达夫小说奖,被《南方人物周刊》评为“2015年度中国青年领*袖”。长篇小说《耶路撒冷》被香港《亚洲*周刊》评为“2014年度十大中文小说”,获第五届老舍文学奖、第六届香港“红楼梦奖”决审团奖等。长篇小说《北上》获第十届茅盾文学奖、第十五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2018中国好书”奖、第九届北京市文学艺术奖等。长篇小说《王城如海》被香港《亚洲*周刊》评为“2017年度十大中文小说”、被台湾《镜周刊》评为“2017年度华文十大好书”。部分作品被翻译成英、法、德、日、西、意、俄、阿、韩、蒙等二十余种语言。

内容简介

序 大河上下

徐则臣

因为一条流淌了两千五百年的古老河流,我写出了这部长篇小说,所以,要感谢这条河。

其实自写作以来,二十多年里,我一直在感谢这条河。感谢的方式就是一篇接一篇地写出与这条河相关的作品。二十多年里,它都是我的小说最忠贞、最可靠的背景。我在河边生活过一些年,这些被大河水汽笼罩的岁月,成了我写作最重要的资源,只要写到河流,只要笔墨生涩了、故事滞重了,我就会在想象里迅速回到这条河边。然后一切水到渠成。即便是那些发生在北京城里的故事,只要穿行在高楼大厦间的那个人,一头连着这条河,我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河流里有良方。

这条河是京杭大运河,又不仅仅是京杭大运河;它是京杭大运河及我之前生活里遇到的所有河流的总和。二十多年前,那时候苏北的大地上河流纵横,我的生活从一条河边转换到另外一条河边。不是逐水而居,而是水太多,想找一处远离河流的地方都不容易。遗憾的是,那些大大小小河流中的一大半,现在已经像枯死的毛细血管消失在故乡的大地上。那时候,河流是我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的乐园。一个乡村孩子,所有的娱乐皆由天赋,捞鱼摸虾,游泳滑冰,采莲挖藕,靠的都是上天提前备下的一条条河。河流不仅是我们最亲密的玩伴,还是我们认识和想象世界的方式。那些流动的河水,这一朵浪花,那一个漩涡,下一分钟、第二天、明年、我们十岁时二十岁时三十岁时四十岁时,它们会在哪里?如果说,我还有某种训练自己想象世界的能力的方法,那就是盯紧那一朵朵浪花和一个个漩涡,想象它们在辽阔的大地上奔走不息。它们走到哪里,我想象中的世界就到了哪里;它们走得有多辽远,我想象出的世界就有多广大,我的世界就有多广大。

那个乡村少年蜗居在狭小的村落,天地就巴掌那么大,一眼能看好几个来回,所以,更大的世界只能靠自己去想象。河流给了我想象世界的机会。

想象世界的过程也是认识世界的过程。

若干年后,我一度生活在京杭大运河边。无论是从规模、功用还是作为景观,乃至作为河流的本质意义上,它都堪称我所经见的那些河流的总和。它是我生命中的总河。这条河纵贯南北,从杭州到北京,经四省、两个直辖市,跨十八个地级市,凡一千七百九十四公里。用一千七百九十四公里去想象一个更阔大的世界,想想都是件壮观的事。在这条河流的带领下,我的想象力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二十余年的写作中,小说的背景在这条大河的上上下下不断游走,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开辟出一个纸上的新世界。因为写这条河,一个当年地理课堂上的差生,硬生生地把中国的地形地貌和物候搞清楚了。因为这条河像大动脉一样,贯穿了中国南北。

世界沿着运河像布匹一样在我的想象里展开。这很重要。更重要的是,它还给了我另一个想象世界的维度,那就是时间。时间是什么?时间是历史,也是文化,还是解决一个个疑问的真相。它与空间一起,支撑起一个勘探世界奥秘的坐标。

自春秋吴王夫差开邗沟以降,历经隋唐大运河至元再到今天,两千五百年过去了,这条大河有了一个比一千七百九十四公里还要辽阔漫长的时间跨度。在我一次次北上和南下做运河的田野调查时,我也在漫长的两千五百年中来回穿梭。这个世界正是如此:每一件事都不会孤立存在,每一件事都是一个浩大的系统工程的结果。在时空交错的坐标里探寻一条河,我相信我看见的是一个复杂的、浩瀚的世界。这个世界呈现出一条河流的结构和长度。犹如人类的大动脉连通了身体中诸多的血管支流一样,当这条河贯穿南北连通了东西走向的钱塘江、长江、淮河、黄河、海河五大水系,而这五大水系又如根须般错综伸展,盘踞出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盯着一条河看,其实就是纲举目张,在打量一个辽阔而古老的中国。

大水汤汤,逆流而上。倘若这一次,我的确通过一条河部分地想象出了一个广大的世界,通过一条河流的故事部分地抵达了这个世界的真相,那我有什么理由不对这条河流抱以真诚、盛大的感谢呢?

2024年3月10日,远大园



2014年,摘自考古报告

水和时间自能开辟出新的河流。在看不见的历史里,很多东西沉入了运河支流。水退去,时间和土掩上来,它们被长埋在地下。2014年6月,大运河申遗成功前夕,埋下去的终被发掘出来。这是京杭大运河济宁段故道近年最大的考古发现之一。出土的文物计有:

清嘉庆年间沉船骨架一副、船板若干;

宋瓷若干:双鲤荷叶枕一件、葵花碗一件、喇叭口白釉壶一件、黑釉白覆轮盏两件、红绿彩梅瓶一件、哥窑双耳三足炉一件、景德镇青白釉瓜形瓶两件、龙泉窑花口瓶两件、龙泉窑鬲式炉两件、吉州窑黑釉剪纸贴花盏三件、钧窑天蓝釉红斑鼓钉洗一件、钧窑天青釉折沿盘三件、耀州窑青釉寿星一件、耀州窑莲瓣纹烛台两件、耀州窑柿酱釉玉壶春瓶两件及碎裂瓷片若干;

明清仿汝窑粉青釉三足洗一件、深腹圈足洗一件、汝釉双耳扁瓶一件;

明清其他瓷器若干;

明宣德铜象两件;

明清刀剑各两件;

清铜镇尺一件;

镏金铜鹿灯一件、铜荷花灯一件;

其他船上器具和日用生活杂物若干。

…… ……

另有考古现场附近民间发掘文物若干。这其中,尤需特别提出的,是一封写于1900年7月的意大利语信件。此信系当地居民个人发掘成果,品相完好,现存“小博物馆”客栈。信件译为中文如下:


亲爱的爸爸妈妈和哥哥,我在战地医院给你们写信。打仗了。八个国家的联军跟中国人打,一会儿是义和团,一会儿是他们的政府军。我们从天津往北京打,半路上又折回头往天津打,有颗子弹击碎了我的左腿胫骨。医生说,好利索了我也只能是个瘸子。瘸子就瘸子吧,总比死了好。不过也不好说,战争实在太残酷,现在我闻到火药味就恶心,看见刀刃上沾着血就想吐。想顺顺当当活下来不容易。按规定,腿伤养好了我得继续上前线。中国人很不好打,要是该回意大利时你们又没见到我,那说明我已经被打死了。也可能死于其他原因。多事之秋,战争、瘟疫、饥荒、河匪路霸,遇到哪一个都可能活不成,蹿个稀也没准再站不起来。

哥哥一直说我喜欢“消失”,这一次要玩,那真就玩大了。所以,如果我没回去,这封信就可以当绝命书、诀别信看了。要是那样,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亲爱的哥哥,你也就当没我这个弟弟。务请你们节哀顺变。在战场上我经常想到死。跟杀人相比,我宁愿自己死。死了也好,灵魂就自由了,我可以沿着运河上上下下地跑,一趟又一趟。当年我的大偶像,马可·波罗先生,就沿着运河从大都到了中国南方。活着当不了马可·波罗,那就死了做。

老说死你们肯定不高兴,说点好玩的。我有了一个中国名字,马福德。一个英国水兵朋友取的。大卫·布朗的中文很棒,四年前我们在威尼斯认识的。照音译,我应该叫马费德,大卫把“费”改成了“福”。他说福字更中国。中国人非常喜欢这个字,遇到好事要祝福,撞上坏事更要祝福,祝福下次碰上好事;过春节时还把这个字单独写下来,贴到门窗和家具上。我把舌头拉直了读了几遍,也觉得这个名字好。你们是不是也觉得不错?

好了,信写再长都要结束,我就长话短说,就此打住。永久的爱长存心里。亲爱的爸爸妈妈,亲爱的哥哥,我爱你们。我有无边无际的爱。我爱维罗纳家中的每一棵草、每一朵花,我爱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运河不只是条路,可以上下千百公里地跑;它还是个指南针,指示出世界的方向。 它是你认识世界的排头兵,它代表你、代替你去到一个更广大的世界上。 它甚至就意味着你的一辈子。 《北上》是作家徐则臣潜心四年创作完成的长篇新作。本书阔大开展,气韵沉雄,以历史与当下两条线索,讲述了发生在京杭大运河之上几个家族之间的百年“秘史”。“北”是地理之北,亦是文脉、精神之北。大水汤汤,溯流北上,本书力图跨越运河的历史时空,探究普通国人与中国的关系、知识分子与中国的关系、中国与世界的关系,探讨大运河对于中国政治、经济、地理、文化以及世道人心变迁的重要影响,书写出一百年来大运河的精神图谱和一个民族的旧邦新命。在这个意义上,大运河是中国的一面镜子。作为中国地理南北贯通的大动脉,大运河千百年来如何营养着一个古老的国度,又是如何培育了一代代独特的中国人,在作品中亦有深刻的文化思索与艺术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