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野草(鲁迅作品集)/阅读深呼吸](https://file.mhuoba.com/shop/3/100021/picture/book/20231113/14/20231113145124694.jpg)
出版社: 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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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55503644
大家接着就预测他将被 极刑,家族将被连累。不 久,秋瑾姑娘在绍兴被杀 的消息也传来了,徐锡麟 是被挖了心,给恩铭的亲 兵炒食净尽。人心很愤怒 。有几个人便秘密地开一 个会,筹集川资;这时用 得着日本浪人了,撕乌贼 鱼下酒,慷慨一通之后, 他便登程去接徐伯荪的家 属去。 照例还有一个同乡会, 吊烈士,骂满洲;此后便 有人主张打电报到北京, 痛斥满政府的无人道。会 众即刻分成两派:一派要 发电,一派不要发。我是 主张发电的,但当我说出 之后,即有一种钝滞的声 音跟着起来: “杀的杀掉了,死的死掉 了,还发什么屁电报呢。” 这是一个高大身材,长 头发,眼球白多黑少的人 ,看人总像在渺视。他蹲 在席子上,我发言大抵就 反对;我早觉得奇怪,注 意着他的了,到这时才打 听别人:说这话的是谁呢 ,有那么冷?认识的人告 诉我说:他叫范爱农,是 徐伯荪的学生。 我非常愤怒了,觉得他 简直不是人,自己的先生 被杀了,连打一个电报还 害怕,于是便坚执地主张 要发电,同他争起来。结 果是主张发电的居多数, 他屈服了。其次要推出人 来拟电稿。 “何必推举呢?自然是主 张发电的人哕……”他说。 我觉得他的话又在针对 我,无理倒也并非无理的 。但我便主张这一篇悲壮 的文章必须深知烈士生平 的人做,因为他比别人关 系更密切,心里更悲愤, 做出来就一定更动人。于 是又争起来。结果是他不 做,我也不做,不知谁承 认做去了;其次是大家走 散,只留下一个拟稿的和 一两个干事,等候做好之 后去拍发。 从此我总觉得这范爱农 离奇,而且很可恶。天下 可恶的人,当初以为是满 人,这时才知道还在其次 ;第一倒是范爱农。中国 不革命则已,要革命,首 先就必须将范爱农除去。 然而这意见后来似乎逐 渐淡薄,到底忘却了,我 们从此也没有再见面。直 到革命的前一年,我在故 乡做教员,大概是春末时 候罢,忽然在熟人的客座 上看见了一个人,互相熟 视了不过两三秒钟,我们 便同时说: “哦哦,你是范爱农!” “哦哦,你是鲁迅!” 不知怎地我们便都笑了 起来,是互相的嘲笑和悲 哀。他眼睛还是那样,然 而奇怪,只这几年,头上 却有了白发了,但也许本 来就有,我先前没有留心 到。他穿着很旧的布马褂 ,破布鞋,显得很寒素。 谈起自己的经历来,他说 他后来没有了学费,不能 再留学,便回来了。回到 故乡之后,又受着轻蔑, 排斥,迫害,几乎无地可 容。现在是躲在乡下,教 着几个小学生糊口。但因 为有时觉得很气闷,所以 也乘了航船进城来。 他又告诉我现在爱喝酒 ,于是我们便喝酒。从此 他每一进城,必定来访我 ,非常相熟了。我们醉后 常谈些愚不可及的疯话, 连母亲偶然听到了也发笑 。一天我忽而记起在东京 开同乡会时的旧事,便问 他: “那一天你专门反对我, 而且故意似的,究竟是什 么缘故呢?” “你还不知道?我一向就 讨厌你的,——不但我, 我们。” “你那时之前,早知道我 是谁么?” “怎么不知道。我们到横 滨,来接的不就是子英和 你么?你看不起我们,摇 摇头,你自己还记得么?” 我略略一想,记得的, 虽然是七八年前的事。那 时是子英来约我的,说到 横滨去接新来留学的同乡 。汽船一到,看见一大堆 ,大概一共有十多人,一 上岸便将行李放到税关上 去候查检,关吏在衣箱中 翻来翻去,忽然翻出一双 绣花的弓鞋来,便放下公 事,拿着仔细地看。我很 不满,心里想,这些鸟男 人,怎么带这东西来呢。 自己不注意,那时也许就 摇了摇头。检验完毕,在 客店小坐之后,即须上火 车。不料这一群读书人又 在客车上让起坐位来了, 甲要乙坐在这位子,乙要 丙去坐,揖让未终,火车 已开,车身一摇,即刻跌 倒了三四个。我那时也很 不满,暗地里想:连火车 上的坐位,他们也要分出 尊卑来……自己不注意,也 许又摇了摇头。然而那群 雍容揖让的人物中就有范 爱农,却直到这一天才想 到。岂但他呢,说起来也 惭愧,这一群里,还有后 来在安徽战死的陈伯平烈 士,被害的马宗汉烈士; 被囚在黑狱里,到革命后 才见天日而身上永带着匪 刑的伤痕的也还有一两人 。而我都茫无所知,摇着 头将他们一并运上东京了 。徐伯荪虽然和他们同船 来,却不在这车上,因为 他在神户就和他的夫人坐 车走了陆路了。 P64-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