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艺术（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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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述 为公布于众，为给别人看，要写一份自传是相当难的 差事。谁知道该怎样写才好？是详尽地描述自己的一生， 还是简短些好呢？你写多了，人们会说：瞧他这文章—— 裹脚布，又臭又长；写短了，又会说：既然缺乏有意义的 经历，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东西。总之，最好还是别动笔… … 但是，既然该我碰到这样的事，那就试一试吧——我 已经年过四十，因此我的经历，大概总还有什么可写的吧 。 在我们的山村里，了解自己的七代祖先是义不容辞的 责任。老人们在这一点上是很严厉的。平常他们就这样考 问孩子们：“喂，巴特尔，说呀，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父 亲的父亲是谁？祖父的父亲呢？那祖父的爷爷呢？他是个 什么样的人？是干什么的？大伙是怎么看他的？”如果发 现哪个孩子不知道自己的家谱，那责难的声音就会传到孩 子父母的耳中。人们会说，这父亲是怎么当的？不记家谱 ，不记族谱？让他看一看，人从小长大，怎么能不知道自 己的祖先呢……云云。这一辈辈传宗接代和血缘之间的相 互道德责任感全都表现在这里。可能已经有人注意到：在 中篇小说《白轮船》中，我曾试图借助小孩的口来阐明这 一点——当他和前来的司机谈话的时候。 正像现在说的那样，我最好就从这儿，从“封建残余 ”开始我的自传吧。我要说的是，我出身于舍克尔家族， 舍克尔是我们家族的鼻祖。我的父亲叫托列库尔，祖父叫 艾特玛特，曾祖父叫基姆比尔德，高祖父叫康楚德尧克。 这就够了吧。再往上就是单纯地数名字，而那些名字我又 一无所知。再说也没什么人能给我讲讲他们的生平。我的 高祖父康楚德尧克传到我这儿的可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 的绰号。他一生中脚上穿的是两块生皮革裹下的皮窝子， 因此人们都叫他康楚德尧克，意思是“不穿鞋的人”。因 此，我们是“不穿鞋的人”的后代，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可 炫耀的，但也只好如此罢了……我下面要讲的一切，正好 不是父亲传给我的，他没有来得及讲，也顾不上讲这些东 西。 所有这一切，我首先要感谢祖母艾依姆坎·萨旦和她 的女儿、我的姑妈——喀拉克孜。艾特玛托娃。真是奇妙 极了，一个母亲，一个女儿，她们两个竟如此的相似—— 无论是外表长相，还是性格和精神气质——都相差无几。 对我来说她们俩真是难分难辨，就像祖母有两张面孔一样 ，一张年老，一张年轻。我真感谢自己的命运，让我看见 并认识了这两位优秀、聪慧、美丽的女性，她们也确实长 得很美……对我来讲，她们两位就是家族历史和古代民歌 的教师。 祖父艾特玛特我没见过，大约在1918年至1920年间他 就去世了，而我是1928年（12月12日）才出生的。 在我们舍克尔村的边缘，在库尔库列乌河的河滩上， 至今还放着一块下陷到泥土里的旧磨盘。岁月流逝，这块 磨石越陷越深，也越来越遭到破坏。这地方就是我祖父的 磨坊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