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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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设想过如果我是那老师，在那年代会怎么 办。我没有答案。无论 如何，那老师很沉得住气，找到那**父亲，警告他 不要再来找她，也 不许逼迫她回家，交换条件则是不予揭发。骂了一通 我****你他妈 的还是人吗之类的，自不必提。那父亲乖乖地接*了 这个条件又违反了 约定，因此随后那老师把这事当作班级必须处理的麻 烦，交代给教室后 排的几个**。他们把那父亲揍得服服帖帖，这件事 就圆满解决了，没 人*伤害没人进监狱，一切都好，就像酒盅里的火苗 **般愉悦地*着 酒壶。那女孩继续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很少挪 动，仿佛稍一起身 就会泄露那个班里包括我在内共有七个人知道的秘密 ，直到两年半后考 上三流大学——重要的是它在外地不在S市。 离开我们那种地方何其重要，我们心知肚明，觉 得她这下子可以开始新 生活了。 谁料到，那个班主任既做了功德一桩，便有些得 寸进尺地作为恩人和导 师给那女生写起信来。某封信被也是我们学校考去的 一个女生偷走了， 她疯狂地想知道一个五十多岁的男老师和他的女学生 说了些啥。她发 现了啥？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变得慈悲的老家伙“ 你要鼓起人生的风 帆”之类的絮絮叨叨。 失望之余这女生编造了一个师生恋的故事传播了 出去。然后在读了两个 多月大学之后，某个下午的英语课上，**个姑娘好 端端地坐在教室 里，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从此就疯掉了。 我听他们学校的一 个见证人说起过这件事。他说，可吓死我了，整栋楼 都听见了，那得多 疹人，你自个儿琢磨吧。 我能琢磨啥？我琢磨事情本来可以不这样，可以 **不这样也可以不完 全这样。我琢磨*终有什么她一直竭力控制的东西在 脑子里炸开了一片 白光。我不知道后来情形如何，不知道那女生是去了 精神病院还是哪 儿。在十九岁，刚刚得知这个故事的那个暮色渐浓的 时刻，我只是琢磨 也许那个把亲生女儿*疯了的老家伙，怀着无限的痛 苦与悔恨把她接回 了家，这下他可以*个够了。 S市人都是疯子，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那种为 了喝杯热酒把酒从酒壶倒 进酒盅，点燃酒盅烤那只酒壶，酒壶还没烤热，就迫 不及待地拿起燃烧 的酒盅一饮而尽的疯子。听来也许言过其实，可至少 那时候，他们就是 那样。即便如今，他们的特质也保留着，还将长久保 留，只不过不那么 显性罢了。我们这些千里求生的移民的后代，在跃出 藩篱、彼此践踏方 面真是才华横溢。 不早不晚，刘娅楠就出现在那时候。 1998年，在电台播音间的昏暗光线下**眼看到 她，我就知道她是不快 乐小姐的一员。当时她十七岁，穿浅棕色羽绒服，内 衬灰色毛衣，扎着 头发，看人会低头，面孔幼稚，就是当年十七岁女孩 的样子。可很难解 释原因，可能是神情所致，我有一种感觉，她有某种 与年龄极不相衬的 老旧的气息，*像某个年长女人年轻时的拙劣仿制品 。任何人都能感觉 到她与人格格不入。 如今我已经不太记得她的容貌了。姿容秀丽，肯 定的。看上去未经人 事，缺乏信心，隐隐抗拒。她缺少我后来见过的不快 乐小姐的特征。她 很正常，安静。 她是来投稿的。那时我主持一个夜间节目，任务 是拖慢节奏念几封表达 思念或悔意的信，制造一点儿临睡前的伤感。我大概 缺乏那个行当所需 的才能，不过那种节目正在黄金时期，即便做得马马 虎虎，我也*到了 一定程度的欢迎。多数人会寄来他们写给某人的信， 多半是写给恋人， 少数人才会登门投稿。当时她向我敞开心扉一角，也 许是因为这节目的 特色所致，也许是因为她知道，我感*到了她那不是 快乐不起来而是拒 *快乐的波长。 她的信是写给一个小学同学的，以“张婷，你好 ”开始，以“希望你也 记得我们一起做手工作业的*子”结束，无非离开家 乡之后再没相见你 还好吗之类。无论如何，她把那封平淡而寂寞的信放 在一边，从毛衣口 袋里拿出一个钱包大小的迷你相册——相册封皮上印 着千纸鹤——决定 让我看看她的画稿照片。那些照片令人不适。那类似 于戈雅的一个时 期，还有某个我不记得名字的法国版画家，或者真正 有绘画知识的人了 解的其他的什么人。她画的是怪物在吃掉一个孩子之 类的东西。有的血 淋淋的，有的看得出来是坟墓。要是你想到她是个孩 子，那么你会忽略 掉那不够高明的笔触色彩，从心理层面严肃地对待它 们。我确定我的待 客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我问她，为什么要画这些？你觉得自己有心理问 题吗？她似乎被我的坦 率吓住了，点点头，说有吧。这些画会让人不舒服， 我告诉她。这句话 过界了，她的眼神明显熄灭了一下，变得警觉、疏远 。我们还聊了一些 什么，不记得了。我肯定开导了她一番，虽是无用的 废话，态度口吻却 想必让她感到安慰。对于不快乐小姐，我要比一般人 *有耐心些，甚至 怀有一种叶公好龙式的爱心。毕竟，*年轻的人的不 快乐我也曾深有体 会。然后她就离开了。 这是下午的事。当天晚饭后我去打了几局斯诺克 ——那时我正对斯诺克 入迷。按照分数大小，干脆利落地将一只只小球从巨 大的台面上清理干 净很有成就感，球落袋的声音令人满足，又给我一种 冷静、睿智、横扫 千*的错觉。斯诺克不同于九球——当然，***。 围着球台走动时你 忽然像个洋派绅士。毕竟那时候没人知道什么是绅士 ，而我才二十三 岁，做着当时可谓浮华的工作。 P2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