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年之梦](https://file.mhuoba.com/shop/3/100021/picture/book/20221015/00/20221015000318267.jpg)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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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三十三年之梦
ISBN: 9787549503308
宫崎滔天(1871—1922) ,本名寅藏(又名虎藏) ,号滔天,以号名世。出生于日本熊本县玉名郡荒尾村。为明治大正年间的日本浪人和大亚洲主义者。他早年曾受到三股时代思潮的影响:一为日本明治以来兴起的自由民权主义,二为基督教博爱主义,三为欧美的社会主义。一生以解放亚洲民族、消除种族压迫、建立自由平等、博爱的大同世界为己任。自1897年起,与孙中山结为生死之交,倾力支持中国近代民主革命事业,至死不渝。为中日两国民间友好的典范。著有《三十三年之梦》《清国革命军谈》《支那革命物语》、《幽囚录》等多种回忆录和史传,对研究近代中日关系及近代中国政治运动史,均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当时大哥在家乡养病,突然来信云:“因为连年歉收,家道大衰,已不 能再供给每月的学费。”叫我们暂时回乡。我和二哥终于先后返回故里。兄 弟三人阔别日久,重聚一堂,相与承欢于慈母膝下。 我们的家庭忽然成了宗教哲学的研究所。我和二哥想用耶稣教说服大哥 ,大哥用理性主义来辩驳,母亲经常居于旁听地位,有时也谈其亲身体验支 持我们。不久,近村的青年参加这个研究会的也逐渐增多,邻居的子女,以 至我家的男女仆人,也放弃了淫鄙的俗谣,唱起赞美诗来,大家欢乐地各从 其事。每逢星期日我便召集开会,且定必作一场说教。果然,因迫于这种需 要,竟使讨厌演说的我成了一个讲演家。 母亲现在几乎不再挂虑家道的衰落,而安于“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 ”的生活。她领着男女仆人和村中子女,参加了这个研究集团。意想不到的 春风充满了我们全家。然而走出家门一步,则全村的境况真是秋风落叶般的 景象。接连几年的歉收,不用说什么积蓄,连一日三餐的薯饭也难得一饱, 又加上纳税之期既迫,缴租之时已到。放款人毫不留情地收去抵押的土地, 甚至农民唯一财产的马也被夺去。现在我仍然记得,有几十个佃户群集我家 ,哀诉穷状,恳求母亲减低地租。其中甚至有人带着酒意口出粗言。母亲不 仅未因此动怒,并且恳切加以劝慰,共商解决的方法。特别使我感动的是大 哥对他们说的一段话。他说:“一小撮人拥有大片土地,然后租给你们去耕 ,坐食地租,这根本是不合理的。我是很希望现在就把土地重新分配给你们 。只是你们也得要稍为忍耐一下。只要一旦出现一种学问,在世界上能用得 着,我就一定要尽力打破这种不合理的制度。为广大的佃农们恢复权利。现 在是准备时期,不做好准备,是没法战斗的。请你们谅解我这种心情。”他 说话时热情洋溢,佃户们竞感动得无言可对,鞠躬垂泪而去。啊!他们真是 些心地淳朴而境遇可怜的人。 我们村中还有一个农妇,名叫阿仲。她不仅是个比男子还强的劳动能手 ,而且还是个天生的雄辩家。听了她的谈话,我曾一夜未眠。她说:“俗语 说:‘勤劳的人不受穷’,可是不管你怎样劳动,受穷的总还是庄稼人。我 也曾度过二八年华,梦想着爱情,于是迷迷糊糊地跟了那老汉一辈子,那时 的他,只有一口锅,两个饭碗:四根筷子这点家当。一家两口,就租了府上 的地,还说什么劳动不劳动,简直是拼命地干。老太太是知道的。挨到了第 三个年头,才勉强积蓄了四五十包米。缴租纳税倒是一次也没拖欠过。可是 ,既是恩爱的夫妻,难免情不自禁,于是就来了一个小鬼。生了孩子总得有 人照料,这样添人增口,地里的活儿我也就只能干一半。接着就是什么孩子 闹感冒啦,什么请医生啦,什么添衣服啦没个完,可是肚子偏偏不争气,第 二个接着要来。唉,我真的希望这一胎产下来是死的。可是听到孩子呱呱之 声,却又杀不下手。这一来地里的活连三分之一也干不了啦。好辛苦积存下 来的米,眼看着越来越少,结果也都耗光了。真把我们气疯了,但已后悔莫 及。发誓要从头来过,不再重蹈覆辙。可是,不知怎的又来一个小鬼。当中 也有夭折的,但办丧事就得要钱,这样一来,就不知费了多少米呀饭呀。于 是就负了债。从此被利钱迫得气也透不过来。怎么能翻过身来呀!一辈子过 的是苦日子……”啊!应该先给面包呢,还是先给福音呢?当时在我心中发 生了这样一个新疑问。于是向大哥询问恢复地权的意见。他说:“由宗教的 安心来慰解身处贫境的人,不是完善的方法。慈善救济,一如道义的廉价出 售,不过是一时的姑息手段。必须追溯人权的大本源而谋恢复之策,然后方 可。”又说:“土地乃上天给予人类的共有物。人类仅享有赖耕作土地而获 利之权,并无权垄断土地以逞一己的私欲。”大哥以这套道理大法,对照于 现实社会,希望找出其中的缺陷,而马上使它在其道理大法中融化消解。他 又指出:“土地的性质以及人类对土地的权利这两问题,在现社会中仍被忽 视而未给予正当合理的解释。倘这重大的问题一旦得到正当合理的解释,不 仅天下穷人的状况可以一变,同时现社会的根本弊病亦可革掉,真正的和平 幸福迟早可达致。”我又从他那里听到欧美社会主义者的主张和他们运动的 大概。我又知道有亨利·佐治、克鲁泡特金的名字。大哥真是我启蒙之师。 见到一个死人,便激发了感情,终而悟出生死之道的释迦牟尼,当然是一个 具有上乘慧根的人。我是个慧根鲁钝的人,见过乞丐贫民不知有几千几百, 但见到时,也不过空掬一把同情之泪,漠然走过而已。偶尔扔给一二分钱, 也只是装饰一下自己一点纯洁的好心肠而已。心里从未把“穷”当做问题。 上天此番降祸,促成我回乡的机会,使我耳闻目睹穷人的实情,尤其是能令 大哥从理论上下断语,在我的心灵上,遂铭刻了“穷”的印象。 家居半年有余,我便到熊本去,人海老名牧师门下。以后又到长崎进了 加布里学校。这个学校是美国美以美会属下的教会学校。当时同学有百余名 ,其中有免费生,也有从事少许劳动而取得学费的所谓自费生。我在这学校 里头一次看见了从未见过的情形:那就是为了免费而假装信仰的伪信徒,以 及传教师对待非信徒和信徒间所耍弄的手腕。并且还看到了一种可称为定期 复活的奇怪宗教仪式。但是,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心胸狭窄了。所以我只是 专心一意地钻研学业。教派虽然不同,但我的信仰却非常虔诚,根本和假信 徒不能同日而语,故在教师和信徒中间深得厚遇,他们曾几次劝我转会,我 始终没有同意。因为我认为离开公理会的教会政治,就等于放弃自由民权。 以前当我在海老名牧师门下的时候,常听他的说教和讲演,喜爱他的思 想和议论的新颖,深恨自己学识浅薄。因此,到长崎以后,便努力钻研以期 有所收获。自己定下了课外的课程,由神学和哲学的一般理论,以至大哥所 指点的社会学的门径,无不自行探索。又怎料到正由于这个原因,竟使我在 信仰上发生了一个巨大的变化。 我为了求知而读书,读书明白了一个问题,随之又产生另一个疑问。我 为了求道而潜思默想,想透了一个道理,随之思想上又发生了另一个疑惑。 为了打破这种疑云迷雾而努力奋斗,终于在理论上否定了基督的神性,然而 在感情上却始终想以神事之。如果服从理性的命令,否定基督的神性,那就 必须脱离教会并和信徒断绝来往,亦毋须祷告,靠自勉自励,卓然成为独立 自主的人。换言之,要成为一个不是依靠神力而是依靠自力得道的人。当我 忍痛认定这个判断是正确的时候,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寂寥之感,泊然涌上 心头。仿佛自己在千里无垠的旷野中孤独地前进。那么,仍然信奉基督吧, 却又得放弃既得的知识,重返无知的旧态。这怎么可能?既然知道祈祷不能 改变自然规律,怎么能再喊“在天上的父……”云云呢?既然懂得人的思想 要经修养锻炼才得进步的道理,怎能再去祈求基督赎罪呢?我的感情和理性 就这样搏斗着,胸中的喜悦顿然消失。不久,我又变成了一个沉郁烦闷的人 。于是,我放下书本,藏在我所谓“祈祷之山”里,时而号泣,呼吁苍天; 时而自嘲愚鲁,沉思默想,到了感情激动,无法抑制的时候,又哭着向基督 呼救。如是者七日,我终于叫道:“世间有真理,而我具理性,‘还有什么 可悲的呢?”于是鼓励着自己,下山回校。然而,心中一点疑惧,仍未完全 消除。 这时二哥偶然寄来一信。拆开一看,是说他的信仰也发生了变化,希望 供我作参考。他详细地写出变化的经过和他的意见。信中的大意是说:始则 怀疑基督的神性,终则否定了它,并且以宇宙森罗万象为《圣经》的启示, 相信自己的理性就是自己的救主,想依靠自己的刻苦潜修,以进入自化的大 道。他的变化的经过同我如出一辙。二哥的信中还附有友人藤岛0的手书, 也是向我和二哥报告他信仰上的变化。他说:“天赐清闲,却得到接近古圣 先贤的机会,静坐默思,对阳明知行之说亦颇能领会。终于决定脱离基督教 ,开辟自己的道路。二位近来的感想究竟如何?”藤岛原籍筑前,号豪咄, 身躯魁梧,膂力过人,识见卓越,慷慨而有气节,常以东方(亚洲——译者] 之事为念。是我专科学校的同学。他和二哥先后在小崎牧师处学习,信奉了 耶稣教。现在我们三人同时发生这样的变化,不亦奇哉!当时他受秘密出版 事件所牵连,身系囹圄。所谓“天赐清闲”即指此而言。如今,他早已物故 ,离开人世,二哥亦随其后名登鬼篆,只有我尚在人间,撰文记梦。这也是 一场梦吧! P2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