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版社: 中国华侨
原售价: 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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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扣购买: 你在北京还好吗
ISBN: 9787511357601
陆禾,80后,生于浙江,毕业于武汉大学哲学学院。
**章 漂泊 那卷蓝色棉被让他倍感困窘难堪, 仿佛是这座城市对他的羞辱。 十一月,路两旁的悬铃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 空气冷冽,阳光透过薄薄的雾霾,照在人行道上。 云间抬起头,深吸一口气。一股又干又冷的空气 在胸腔里摩擦,一阵粗糙的颗粒感。他缓缓呼气,心 里涌起某种熟悉的疲惫。但他知道,那不仅仅是因为 连续五天熬夜。 早上,从办公楼电梯出来,他就感觉到气氛有些 反常。转过走廊时,差点和公司媒体部一个同事撞个 满怀。对方仿佛*了惊吓,匆匆往电梯走去。云间有 些纳闷,但走到公司前面的走廊,看到几个警察抱着 电脑主机走出来,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个网络 公关公司倒闭得比他预想的*快。罪名可能是敲诈勒 索,也可能是非法经营。不管怎样,这和负责写软文 稿子的他没有直接关系。但是,这个月的工资显然拿 不到了。 肩膀被猛撞了一下。云间趔趄一步,转过头,看 见一个背着黑色电脑包的男子边抬手向他致歉,边向 前面的地铁站跑去。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人行道上依 旧熙熙攘攘。两个戴红色针织帽的年轻人抱着一沓广 告传单,站在路中央左右张望,不时往匆匆经过的路 人手里塞上一张。 地铁站旁边有个广场。云间慢慢走过去,跨过人 行道旁的护栏,在喷水池边的花岗岩石凳上坐下来。 上午十点半,广场上空荡荡的,褐色大理石地砖在阳 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亮。云间眯起眼睛,望向远处灰 白的天空。 他已经想不起,这是从大学退学后的第几份工作 。四年来,他仿佛一直在重复一件毫无进展又毫无意 义的事。有时,挤在人满为患的地铁车厢里,或者暮 色中独自走在昏暗的人行道上,他会忽然忘了自己身 在何处,又要前往何地。 一个头戴复古雷锋帽的年轻人推着一辆改装三轮 车,沿着人行道走过来,在喷水池旁边的空地停下。 一阵温暖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冒着雾气的白纱布蒸 笼上,嫩黄的玉米摞得整整齐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 小贩看起来二十出头。荧光黄羽绒服的胸口位置 有一串字体夸张的英文字母。黑色紧身牛仔裤配棕色 马丁靴的装扮,像是模仿时尚杂志的穿衣风格。他一 边吆喝,一边熟练地剥玉米,把须上还沾着水珠的玉 米穗扔在地上。 云间漫不经心地望着他,猜想他应该也曾被城管 抓住,蒸笼被掀翻在地,三轮车被扔到敞篷执法车上 ,金黄的玉米滚得满地都是,被一脚踩烂。也许,他 还被城管殴打过。然而,此刻在微暖的冬*阳光下, 他看上去无忧无虑,仿佛推着小车露天卖玉米只是因 为觉得快乐。云间知道,那是因为他还足够年轻,贫 穷和漂泊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可怕。 刚退学时,云间也觉得没那么可怕。他去了一家 物流公司,工作是开着十几米长的重型卡车往返于京 珠高速。深夜沿着空荡荡的公路驱车前行时,令他* 难以忍*的是过于空闲的大脑和过于芜杂而忙碌的心 。于是他换了个工作,开始每天骑着三轮车在天通苑 派送快递。每天打数十个电话,爬数千级台阶,背诵 片区的道路和楼宇编号,让他得以暂时忽略一些事。 然而,这没有维持多久。 那年冬天一个清晨,他骑车过马路时被一辆右转 弯的红色奥迪跑车撞倒。车从三轮车后侧撞上来,他 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凌空抛出,重重地摔 在马路中央。四周一阵紧急刹车声。他仰面躺在地上 ,动弹不得。头顶是冬*阴霾的天空,翻新过的柏油 路面散发着一股独特的烧煳味。他忽然忘了所有的事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躺在这里,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 么。*后的记忆是退学离开学校那天,他背着登山包 躲在教室外面的梧桐树阴影里。很快,坚硬的路面和 右肩的剧痛让他清醒过来。同时清醒的,还有某个他 竭力舍弃的自己。他望着远处飘浮在雾霾中的城市天 际线,蓦然感到不寒而栗。 喷水池旁边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云间转过头, 看见一个身穿黑色毛呢外套的女孩耳边贴着手机,沿 着成排的银杏树穿过广场。他目送着那个背影,发觉 有什么东西轻轻搅动他的心。纤瘦的肩膀,颀长的脊 背,略显犹疑的脚步——像极了某个人。每当想到她 就住在这座城市某个洁净明亮的房间里,云间总是难 以压抑心底的渴望。连*的熬夜则让这种渴望近乎失 控。他抬头长呼一口气,决定回家睡觉。 回到天通苑北区,已是中午。穿过小区中心的刺 柏树丛,云间听到一阵喧闹声。抬眼望去,只见楼门 前围了一大群人,像是有人吵架。他无心理会,绕开 人群,忽然听到一阵“砰砰”的响声,像是有人往地 上扔什么重物。紧接着有人大喊一声,人群一阵骚动 ,往楼门围拢。喊声很熟悉,云间胸口一紧,拨开人 群往里面挤。 楼门前扔了一地的东西,大大小小的旅行箱,胡 乱卷成一团的被褥,还有塑料收纳箱、热水壶、毛绒 玩具之类的杂物。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大妈指挥着一群 保安,正从楼门里往外扔东西。台阶前的绿色塑料垃 圾桶旁,聂非脸贴着水泥地面趴着,一个身材魁梧的 中年保安单膝抵着他的后背摁着他。 “聂非!”云间怒不可遏,冲上去一把推开保安 。 聂非费力地坐起来,脸上蹭红了一大片,鼻子上 还有血迹。中年保安被云间推得趔趄了几步,撞上台 阶,立刻挥拳冲过来。云间侧身挡在聂非前面,伸手 接住飞来的拳头,怒目瞪着对方。中年保安鼻子有些 红肿,像是挨过一拳。 “行了,老谢,别跟孩子一般见识。”站在台阶 上的红袖章大妈喊道。中年保安愤愤地缩回手,瞪了 云间一眼,转身往楼门里走。 “房子是我花钱租的,你们有什么权力撵人?” 聂非伸手按着脑袋,痛得龇牙咧嘴。 “没事吧?”云间扶起聂非。聂非摇摇头,呸了 几声,吐出嘴里的尘土。“你们凭什么打人!”云间 转头怒道。 几个保安扛着拆卸下来的隔断房石膏墙,从楼门 里走出来。那个大妈往旁边错开一步,让出路来,转 过视线打量着云间和聂非。 “是他先动手打人。”大妈慢条斯理地说,抬手 指了指堆成小山的行李,“你们找找自己的东西,赶 紧搬吧。要房租、押金就找房东、找中介要去,我们 只管清理群租房,其他的事不管。” 云间这才想起笔记本电脑没带在身上,开始翻那 堆行李。聂非见他四处乱翻,连声问“怎么了”,顺 手帮他把一个黑色旅行箱拖出来。云间看了一眼,随 手往外一推,又去拖另一个旅行箱,*后在平常放书 和CD的白色塑料箱里找到电脑。一起塞到里面的还有 两个陶瓷马克杯和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云间看着裂 了两道斜纹的显示屏,愣了愣,合上电脑,塞进塑料 箱里。 “不能就这么算了。”聂非站起来。 “算了。谁跟你讲理。”云间抓住他的胳膊把他 拽回来,顺势推了一下,“快点收拾东西,找小郭退 钱。” “那小子早关机了。他们来砸门,我就给他打电 话了。”聂非清了清喉咙,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打开 塑料收纳箱胡乱翻起来,“只能去地铁站前面堵他。 他经常去那儿摆摊租房子。” 经过小区东门的垃圾桶,云间忽然一扬手,把卷 成一团的蓝色棉被扔进去,拖着旅行箱继续往前走。 聂非诧异,往垃圾桶里看了一眼,见云间转上地铁站 前面那条宽阔的六车道马路,快步跟上去。 “被子太脏了。熏人。”云间看出聂非欲言又止 ,像要解释什么似的说道,然后皱了皱眉,露出一副 自虐的笑容,“不知道平常我怎么能忍*。” 聂非斜眼看着云间,愣了几秒,接着哈哈大笑。 云间不理会,低着头,拖着箱子往地铁站走去。 午后的阳光穿过梧桐树的枝*,洒在柏油路上。 地上落着几片宽大的梧桐叶。他没法告诉聂非,经过 小区花园那些推着婴儿车晒太阳的年轻妈妈时,那卷 蓝色棉被让他倍感困窘难堪,仿佛是这座城市对他的 羞辱。 走出十多米,回头一看,聂非还在原地大笑不止 。云间有些不忿,扯着嗓门大喊:“你有完没完!” 聂非拉起旅行箱,忽然脸色一变,松开手,转身 往马路对面跑去,边跑边解开身上的登山包,随手往 旁边一扔。不等云间反应过来,聂非已经翻过马路中 间半人高的隔离护栏,穿过对向车道,往地铁站相反 的方向跑去。前面不远处,一个头戴灰色针织帽的人 也在跑,像是二房东小郭。云间赶紧扔下箱子追上去 ,差点迎头撞上一辆出租车。路上车太多,他只能在 马路这边跟着跑。 云间从小在矿山追着运煤卡车跑,体力**好, 很快就超过了聂非,隔着马路向他打了个手势,继续 往前跑。跑过前面的红绿灯,云间超过了小郭,穿过 马路往回包抄。小郭一见,立刻掉头往回跑,斜着穿 过马路。聂非紧盯着他,也立刻冲上马路。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左侧车道的一辆白色厢式货 车向左急转。云间只觉得眼前一黑,聂非瞬间消失了 。厢式货车横在马路中间,白色护栏歪歪斜斜地倒下 一大片。 之后的事,云间**没有印象,回过神的时候, 已经蹲在医院的走廊上。聂非脖子上套着牵引器,头 上戴着网罩,躺在走廊边的临时病*上。穿绿色手术 服的医生向云间解释着“颅内血肿”、“颅压过高” 之类的医学名词,见云间一脸迷惑,抬手拉下绿色口 罩,说:“明天下午动手术,准备两万块钱吧。” 云间抬起头,望着*边的透明输液袋。旁边的护 士在写字板上迅速划拉几下,把一沓单据递给他:“ 先把治疗费和住院费交了。” 云间把几张银行卡里的钱都取出来,勉强交了住 院费。他知道聂非没把大学延期毕业的事告诉父母, 这时候向他父母求助不仅会让聂非苦心维持的谎言被 戳破,还会让那个贫穷的家庭**失去希望。恐怕他 们也不一定能凑出钱。 走出住院部一楼大厅,傍晚的冷风迎面而来。云 间哆嗦了一下,决定给开黑车的老周打电话。 P1-P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