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准追思录(顾准百年纪念版)(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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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共“二十大”这股逆流,正好发生在党校学习 期间,我的修正主义堕落,就是在这股逆流的袭击下 开始的。 赫鲁晓夫那篇又臭又长的公开报告发表的时候, 我对其中“新颖”部分的和平共处、和平竞赛这一点 ,认为是“缓和国际紧张局势”的继续,思想上没有 什么抵触;对于“和平过渡”,则有点惊讶,为什么 倒退到社会民主党立场上去。但也觉得,既然法意两 国的共产党在1945年前后没有利用所掌握的武装力量 来夺取政权,那么和平过渡的实践先于理论,也不算 什么太新的东西。支部书记刘建华有一次告诉我,我 党中央对这二点有不同的看法,问我的意见如何。我 说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对如此重大问题意见有分歧不 是好事,最好能从上面解决分歧。当时我虽然还不知 道赫鲁晓夫提出如此重大问题全来和我党中央商量过 ,也已经显示出我对这二个重大问题的立场是十分不 坚定的,这实际上已经是修正主义堕落的开始了。 公开文件中米高扬的发言,指责斯大林的“产品 交换制”未必正确,批评苏联历史家不懂得利用档案 材料,这种前所未见的露骨的反斯大林的态度,引起 了许多同学的注意,大家已经议论纷纷。几天以后, 同学中就有人传说赫鲁晓夫还有《秘密报告》,传说 这份报告在东欧和西方各国引起了很大震动。再过几 天,学校正式传达了这个《秘密报告》。我现在还清 楚记得那时的景象——那是一个晚上,传达人是党校 一个不重要的工作人员,他只是照本念这份报告,念 完就散会。念报告不加按语,念完后对学员不提任何 讨论或批判这个报告的要求,听完就算完事。念报告 时会场十分沉寂,散会时大家都沉默无言。 这个极端反动的《秘密报告》引起了我极大的震 动。(一)在此以前,我认为“三反”撤职及其后受到 的排挤打击是某个人的胡作非为,这份反动报告把我 向堕落道路上大大推前了一步:这是总的“党内民主 ”、 “社会主义法制”这个大问题的一部分,于是 ,我就转到了怀疑党所领导的历次政治运动的反动立 场上去。由于我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信仰,以及“七 大”前后在延安所知的、主席对于党内斗争的根本方 针,我把怀疑的矛头转向斯大林,猜测“三反”运动 是在斯大林的压力之下发动的。(二)由于“反对个人 迷信”这股逆流的影响,我也把我国广大人民对伟大 领袖毛主席的无限信仰、无限崇拜,诬蔑为“神化” 毛主席,是一种“宗教现象”。(三)由于当时“三大 改造”已将次完成,我认为经济战线上的社会主义革 命完成以后,社会生活和党内生活就应该按照“阶级 斗争熄灭论”和党内和平论办事,于是酝酿了所谓“ 民主社会主义”这一极端反动的见解。这些反动思想 ,在党校学习期间已经有所表露,记得在学校讨论“ 八大”党章草案时(学校当局声明,学员发表的意见 概不列入档案),我就曾经说过,我党各级党委,实 际上实行的是政治委员制度,第一书记就是政委,党 内民主是极端缺乏的。这篇文字是顾准事隔十多年后 在“文革”这样特殊环境下写的,其中难免不乏言不 由衷之处。然而,他的所谓“反动思想”,却是反语 。现在看来确是当时顾准独立思考现实的一种真实反 映。回过头来,我们再来对照当时顾准在党校的日记 ,便知晓当时他的真实心境,与上述“交代”形成鲜 明的对比。 在1956年2月19日的日记中,顾准这样写道:“ 苏共二十次大会召开了。若干‘历史问题’比较明朗 化了。赫鲁晓夫的报告已经发表,马林科夫和莫洛托 夫的发言已见消息,未见原文,大致是能见原文的, 总之通通要研究一下。” 2月22日的日记载:“今天报纸发表了米高扬在 二十次代表大会的发言,这就十分明朗了,并且指出 了《社会主义经济问题》(按:系斯大林所著)一书的 错误。看来对我们学校的许多人,形成较大的震动。 ”。 苏共“二十大”以后,顾准对个人崇拜的反对是 激烈的,这从他的日记中得到映证(1956年2月23日) :“长期以来,在个人崇拜气氛下宣传的结果,造成 了一种偶像观念。犹忆曾读国际哲学会议的一个记录 ,西欧哲学家,包括社会民主党哲学家在内,评述我 们为信仰主义者。去年听杨献珍同志报告,不是,是 他讲哲学课时,再三地说要读经典著作,说经典著作 靠得住,说过去我们读经,是读孔孟之作,而现在是 读马恩列斯毛著作云云。这个比喻,听来很不入耳。 列宁反对僵化,孔孟之书,几千年来在中国实在是随 各家注释,许多学说以释经、经注的名义发表,这是 一种畸形现象。 P426-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