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奥秘
作者简介
陈根法,男,汉族,1963年出生,籍贯浙江义乌,在新疆克拉玛依工作和学习; 华东石油学院机械专业本科、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大学MBA研究生毕业。历任克拉玛依市、新疆油田公司党委史志办公室主任等职务。在工作之余,结合国际国内形势,坚持进行理论学习和思考,广泛涉猎哲学、伦理学、心理学、教育学、经济学、管理学、政治学、美学、历史、国学、党建等。著有《有限自由论》等。
内容简介
绪言:教育需要顶层设计 一 人类有很多工作,制造家具、机器、汽车、高铁、轮船、火箭、卫星、飞机等等。这些制造活动一样比一样复杂。有些制造活动,很多国家举国之力都无法实现。 然而,所有这些制造活动都没有比“生产”人更加复杂的了。有些国家也许永远都不能“生产”现代化的人。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另一方面,即便我们不是努力去“生产”,或者即便我们采取完全不一样的方法,人终究也会自然而然地自己长大。这些人也会构成自己的社会、自己的国家、形成自己的生活。 世界上的人是如此复杂多样,命运又是如此不同,都是拜“教育”所赐。教育究竟是一项什么样的工作?面对孩子,你似乎可以无所作为,或很少作为,孩子终有一天会长大;你也可以为所欲为,或无所不为,相信孩子也会长成大人。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教育”,可以看得我们头昏眼花。我们甚至因此而失去了辨别力和判断力,不知如何是好。有这样感觉的人相信不在少数。 作为一项工作,教育是人类社会最难的工作,没有之一。它比生产火箭、卫星和飞机更加复杂。有人说,做好父母比当总统还要难。然而,很多人又确实没有把这项最难的工作当回事,他们或者得过且过,或者无所适从,或者不知所措,直到孩子长大彻底毁了他们的希望。 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教育?教育究竟有没有规则可以遵循?作为家长和老师的教育者,究竟要不要掌握一定的教育规则?这些规则又是什么? 人类文明发展到现在,我们对人已经有了某些清晰的标准和要求,尽管在不同的社会里,其标准是不同的。有的社会希望把人教育成为有良知的人,比如中国社会;有的社会希望把人教育成为安拉或者上帝的信徒,比如在宗教社会;也有的社会希望把人教育成为自主追求幸福的人,比如西方社会。每一个社会、每一个时代对人的要求和希望都可能不一样,相应地,它们的教育也会不同。这些不一样的教育,造就了不同的社会和文明形态,但是我们不能说,这些不同的教育都是好的。 只要对教育提出一个明确的目标,教育就变成一件非常复杂和难以驾驭的事。在这个世界里,真正好的教育本来就很少,只有少数国家的教育可以称之为好的教育。 教育之难,究竟难在哪里?难在人自身的复杂性,它是多重属性的叠加和影响。 人首先是一个生物体。这个生物体在它出生的时候及其脆弱。它身高、体重、骨骼、脑容量、活动能力都与正常成人有很大差距,只有成人的几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刚出生的婴儿是完全没有生活能力的。一般动物身体的成熟只需要十几个月、几个月,人的生物体的成熟却需要十几年之久。 其次,人是一个认知体。人的认知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活动,这种活动也是从低级到高级逐渐发展起来的。从感觉能力、知觉能力到逻辑思维、抽象思维,人的认知能力的完善在正常情况下也需要16年左右,很多人甚至终其一生都没能形成完整的认知能力。由于特殊文化的影响,有些民族也可能整体上都没有完整的认知能力。人与人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在认知水平上存在极大距离。这个距离也造成了不同文明之间的差距。 再次,人是一个社会人。社会不是一堆石块,而是一群人。每一个人都有自由意志、都有主动性、都有需要、都有欲望。所以人与人之间存在着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相互推动、相互挤压、相互排斥、相互吸引的各种复杂关系,这导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极不稳定。在这样不稳定环境中的个体,如何确定自己在社会中的角色和位置,需要高度的智慧。大多数研究认为,一个人要完成这种智慧的积累和自身在社会中的定位,成为一个心理成熟的社会人,需要20 年以上的时间。 所以,人的成熟是一个非常缓慢的、前后关联的、长达20 年以上的马拉松式的过程。这个过程足够长,比我们通常看到的生产一架飞机、修一条铁路、造一座大桥、盖一栋大楼都要长得多,也要复杂得多。 我们如何能够顺利完成这个复杂而又漫长的过程,达到预期的目标呢? 我们都知道,无论是生产一架飞机、修一条铁路,还是造一座大桥、盖一栋大楼,都需要设计蓝图、施工计划、准备材料;那么,我们面对周期更长、也更为复杂的生产(教育)人的活动,是否也需要有“设计蓝图”和“施工计划”呢? 在很多情况下,我们习惯于走一步看一步,走到哪里算哪里;即便后来孩子长大没有达到预期目标,我们也只有徒呼奈何而已。有些孩子长大后发生严重问题,作为父母,固然悲痛欲绝,但却无力回天;作为老师,固然十分遗憾,但却不知道自己有几分责任。我们的孩子们虽然在不断地接受教育,但是他们却可能不知不觉地走向我们希望的反面。 在现实生活中,有太多的父母为自己的孩子心力交瘁!现在应该努力改变这种状况。孩子成长不应该是一个不可预测的随机过程,20多年成长历程应该有一个顶层设计——孩子成长的目标是什么?孩子成长的路径是什么?这个路径应该分几个阶段?每一个阶段的任务又是什么?大致明白这些问题以后,我们对孩子的教育才会更有针对性和更有效果。 二 要做顶层设计就要有设计思想。教育顶层设计的思想就是要有一套有效的教育思想。中国传统小农社会有与其相适应的教育思想,穆斯林世界自然也有与其文化相适应的教育思想,西方工业化社会也有自己独特的教育思想,那么当代中国教育应该有什么样的教育思想呢? 中国正在追求民族振兴,期望以大国、强国身姿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中国要以现代化的工业社会屹立于世界各国之中;中国还要以崭新的文明形态引领人类文明的发展、展现文明自信。这是中国正在追求的国家目标。毫无疑问,当代中国所需要的教育思想要与国家目标相适应,并且要让每一个家长、老师理解和掌握它。 我们现在有这样一套教育思想了吗?情况不容乐观。 在教育实践中,谈教育思想的人很少,谈教育方法的人很多。我总是怀疑所谓的教育方法,如果没有教育思想作为前提和依据,方法从哪里来?没有任何一种教育方法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也许我们天天乐此不疲所谈论的方法,早已背离教育的本质。一切教育方法都要统一于教育思想,因教育思想而生发,并服务于教育思想的实现。教育思想的缺失伴随着碎片化教育方法的泛滥,构成了当前中国教育的独特“风景”,其结果是广大教师和家长们“迷失”在这道“风景”中。 郑也夫说,“不尊重孩子生长规律,早就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他对当前中国教育中一些耳熟能详的提法表示质疑,如素质教育、德智体全面发展、评比、贪玩、学区房等,认为这些常见的提法本身就“不尊重孩子的生长规律”。为什么“不尊重孩子的生长规律”在中国会成为一个普遍现象?根本原因在于,全社会普遍缺失正确的教育思想! 比如,我们让小孩背唐诗宋词、国学经典,我们可以让孩子背得又快又好,这是方法层面的问题。但是,孩子们真的需要或者应该背诵那么多国学经典吗?这是教育思想层面的问题。很多家长,看到其他孩子在背国学经典,于是就赶紧让自己的孩子也来背,这也是教育思想缺失的表现。 有人说,中国的孩子是这样的:幼儿园上小学的课,小学上初中的课,初中上高中的课,高中上大学的课,到大学在回过头来上幼儿园的课。出现这种错位,不是方法问题,而是教育思想问题。 又比如,我们经常听大人对孩子说,要听老师的话,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这样的嘱咐,我们对孩子们讲了几千年。可是从现代教育的角度来说,孩子需要培养独立思考能力,以色列人从小鼓励孩子对老师和大人意见提出质疑。如果不从教育思想层面来理解,我们不知道究竟是中国人错了还是以色列人错了。 又比如,有人说当前中国教育的两大弊端是“把老师当学生管,把学生当祖宗供”。出现这种现象决不只是方法问题,而是我们的教育思想出了大问题。 还有现在经常听到师生关系紧张,师道尊严不再,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在方法层面也许永远找不到答案。是我们的教育思想出问题了,整个教育被扭曲了,师生关系紧张只是这种教育整体扭曲的一个表象。 我们日常所遇到的老师和家长,基本都喜欢听通俗易懂的方法,不愿意去了解高深抽象的本质问题。他们都希望针对某一问题,直接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具体方法。但是世界上真有这样“点对点”的好方法吗?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似乎不是解决教育问题的好办法。中国人不喜欢“形而上”的抽象思维,在这里再一次暴露出来,可惜任何事物的本质不会迁就中国人,它只能是“形而上”的。 我很不看好单纯从方法上谈教育。我认为没有孤立的教育方法,只有从属于教育思想的方法。 教育不是出了问题再来解决,出了问题再来解决,那叫治病,而不是教育。教育应该是努力防止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出问题,教育应该是“治未病”的。何况有很多问题,一旦产生是没有解决方案的。所以,教育应该首先从思想上整体解决问题,应该有完整的教育思想作为教育工作的前提,作为教育顶层设计的依据。教育不是随意的放养,而是要帮助孩子沿着一条正确的路径健康成长起来,这条路径是通过顶层设计规划好的路径。方法只能是服务于教育思想、服务于顶层设计。教育的本质和原理是唯一的,而方法则可以多种多样。掌握了教育思想,教育方法自然随之而来。脱离教育思想谈教育方法,不但无益,甚至有害。 我认为,应该提倡在大众中普及先进的教育思想。 教育思想就是教育之道,道就是原理、就是本质,它是对教育规律的整体把握和认知。“道”有一个特点,就是它的抽象性,“形而上谓之道”。凡是“道”都是抽象的,看不见摸不着。我们很多人总想躲开这个抽象的“道”,因为思考“道”太费神了。可是,“道”是绕不开的,离开“道”无法认识事物的本质。我们的古人曾经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可见,古人也是高度重视道的,何以我们后人反而越来越不愿意思考道了呢? 西方人从古代开始就喜欢探讨抽象层面的问题,认为只有形而上的问题,才是真正的智慧所在。说得严重一点,一个民族如果不善于在抽象层面思考问题,这个民族在揭示世界的本质上是不会有太大成就的。一个人也同样如此。 三 我们的教育思想应该从哪里谈起呢? 教育是培养人的活动,教育的目标就是把符合我们期望的人培养出来。 可是,人是什么呢?我们既然要培养人,自然要先搞清楚人的本质,回答“人是什么”这个问题。所谓教育思想,本质上是如何回答“人是什么”这个问题。 马克思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在不同的国家、民族、社会和文明背景下,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社会关系,因此也会产生完全不同的对人的理解,对 “人是什么”这个问题将会得出不同的答案。这决定了人的本质的实际呈现形式和对人的认知,在不同的文明和国家那里,往往是很不一样的。 几千年来,各个文明和国家按照各自对人的理解开展教育活动,形成了各自的文化传统。这种发展持续了几千年,各有其合理的内核。每一种文明也都会找到自身文明合理性的依据,并持续坚守。如果地球足够大,每一种文明都持续维持着一种孤岛的状况,各文明之间互不往来,我相信每一种文明都会自得其乐、合理合法地延续下去。 可惜,地球没有那么大,为了控制生存资源,各文明之间逐渐开展竞争,地球逐渐成为一个竞争的舞台。如今,各文明之间的竞争已经成为一种世界性现象,地球已经变成了地球村;所谓全球化,从竞争的角度来说,也可以理解为竞争的全球化。 全球竞争态势的发展,使得每一种文明、每一个国家和民族都无法自得其乐地保持自身原有的存续状态,它们都不由自主地卷入了全球化竞争的历史洪流,它们需要在全球化竞争中重新确认自己的合法性。否则,它们只能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放眼当今世界,在全球化的竞争中,有一些文明、国家和民族,似乎高歌猛进、独占潮头;有的则似乎深陷泥潭、难以自拔;有的则奋起直追、不懈前行。 人们最终发现,不同文明、国家和民族的竞争,归根到底是人的竞争,国家、民族的现代化归根到底是人的现代化。谁更好地回答了“人是什么” 这个问题,谁就将在竞争中占据优势。 “人是什么” 这场大考,现在历史性地摆在中华民族面前。 中华民族曾经傲立东亚,俯视周边,自认为是天下的中心。中华民族有自身文明合法性的论述,对“人是什么”也曾经有自认为唯一合理的答案。这种自信延续了几千年。直到东、西方文明发生剧烈对撞的鸦片战争,中华文明自洽的合法性论述终于奔溃,对“人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传统认知被深度质疑。 五四新文化运动是一个关键性的转折点。新文化运动的主将鲁迅把中国传统人性特征做了深度解剖,把中国人对人性的落后认知呈现在世人面前。五四新文化运动前所未有地提出了中国人的现代化问题。 五四新文化运动过去将近100年了,中国社会面貌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中国社会对“人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认知,与五四以前的认知相比,已经大为不同。我们对“人是什么” 这个问题认知的改变,为中国社会发展和进步提供的强大动力,推动着我们前所未有地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梦想。 但是,任何事物的发展,越是接近达到目标,也正是越困顿的时候。当前之际,我们需要冷静客观地反思:我们是否已经非常完美地回答了“人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深深感觉到,在我们意思形态深处(教育体现了最深层的意思形态),我们对“人是什么”的认知,似乎还没有与现代社会接轨。 从当前中国社会对中国教育提出的各种诟病来看,中国教育还不能满足社会的期待,也不能满足中国社会进一步发展的要求。特别是在全球化竞争非常激烈的当下,中国作为全球竞争中的一个主要角色,我们能否立于不败之地,并努力在竞争中走向前台?我们目前还很难做出自信而肯定的回答。 有着全世界四分之一人口和伟大复兴梦想的中华民族,自然而然带有一个不可回避的历史使命——我们应该是全世界对“人是什么”这个问题回答得最好的民族!只有这样,中华民族才能具有世界性的感召力,才能引领世界的发展方向。 这个使命要求我们继承五四精神,继续回答“人是什么”这个中华民族还没有完全答完的考题。中国的教育思想和教育实践,都有赖于我们对这个考题的更好回答。 中国教育所面临的问题,说浅了是教育资源的问题,说深了是教育思想的问题,是如何回答“人是什么”的问题。 我们能够回答好这个问题吗?历史在考验中华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