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回忆录(精)
作者简介
倪亮,原名倪延英,浙江余姚人,1947年毕业于中央大学哲学系。民盟盟员,翻译家,新文艺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资深编辑。译有《无产者安娜》、《在森林地带》、《柯罗连科》、《格利戈罗维奇中短篇集》(合译)、《相濡以沫十四年》、《淡淡的幽默:回忆契诃夫》(合译)等。 安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1846—1918)娘家姓斯尼特金娜。1864年毕业于玛利亚女子中学,同年进入一家师范学校就读,次年因父亲病重辍学。1866年进入速记专修班学习,同年在老师奥利欣的举荐下协助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二十六天内完成《赌徒》的创作。1867年2月成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第二任夫人。她在陀氏后期的生活与创作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事实上是他的速记员、秘书、出版事务经纪人,经济与日常生活中的“守护神”。1881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去世后,她将全部精力贡献给了丈夫作品、资料、档案的整理、保管事业。1918年6月9日病逝于雅尔塔。著有《日记》(1923)、《回忆录》(1925)。 耿海英(1964- ),江苏省邳州人,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博士生,天津师范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目前致力于探究别尔嘉耶夫与俄罗斯文学的关系,有《别尔嘉耶夫与俄罗斯文学》、《“俄罗斯思想”的文学表达——论别尔嘉耶夫的〈俄罗斯思想〉》、《多极的俄罗斯精神结构——别尔嘉耶夫论俄罗斯精神》等论文发表。
内容简介
需要说一说,我父亲在逝世前的最后几年经常闹 病,我母亲得守在他身 边,这样一来,她就觉得再要为自己的那三所房子操 劳实在力不从心了,屡次 表示想卖掉其中的一所。有个叫玛利亚·伊万诺芙娜 的老妇人得知了这件 事,此人与母亲相识多年,生活困难,母亲很可怜她 。这个老妇人的女儿有 病,女婿是个酒鬼,她靠自己的劳动把好几个外孙拉 扯大。她的“劳动”是替 人家物色房屋买主,用抵押房产的办法借款等等,亦 即从事所谓“代理人的行 业”。有一天,玛利亚·伊万诺芙娜告诉我母亲,说 她已经为我们的房子找到 了一个有钱的买主,问是否能把他带来谈谈。我们约 定了日期,我母亲按照 当时的习俗,为客人们准备了茶和点心等等。他们是 两点钟来的,母亲请客 人“用点心”,可他却想乘天还没黑的时候先看看房 子,然后接受她的盛情招 待。“买主”这种务实的态度很合母亲的意,于是她 便领着他去看那所准备 卖掉的房子。后来我得知那个“买主”看得十分认真 :他走下地窖,登上阁 楼,仔细观看了每个房间,还把他看到的一切记在小 本子里。 这时候,我坐在楼上房间里等着母亲把事情办完 ,好一起上姐姐家吃饭, 爸爸在早晨就去那儿了。玛利亚·伊万诺芙娜上楼来 找我,看到我穿着家常 便服坐在那儿,大吃一惊,感到不快。 “您怎么不打扮一下,纽托奇卡(由于相熟,她 叫我小名),您今天不是准备去参加宴会吗?” “时间还早,玛利亚·伊万诺芙娜。” “那您就打扮一下,去和客人聊聊天。” “这怎么是客人呢?这是买主,我没有必要去见 他。” “还是应该去见见,”老妇人说,“去帮妈妈办 事嘛。有您帮忙,说不定事 情就能办妥!”玛利亚·伊万诺芙娜看到我断然拒绝 结识“买主”,就决定向 我摊牌。 “要知道,这不是买主,纽托奇卡,他是来相亲 的。他正在找对象,打听到 您是位出色的姑娘,家里又有钱,所以要我把他带到 这儿来,装作买主见 见您。” 这种花招使我十分恼火,但是为了摆脱她的纠缠 ,我就说,我准备换衣服,请老妇人出去一下。 买主看完房子,就开始吃点心。他对妈妈说得很 肯定,他喜欢这所房子, 至于价钱,大概双方也能谈妥的。看来,这件事已经 不成问题了,可是使妈妈 纳闷的是,买主还不准备走(显然,他在等我去),可 怜的玛利亚·伊万诺芙 娜就上楼来找我,在门外劝我下楼;而我却锁上门, 默不作声。快到四点钟, 马车来接我们上姐姐家去(我们住的地区比较偏僻, 要雇马车必须向邻近的 马夫家预约)。临了,我母亲上楼来找我。我听到她 的声音,便打开门,嘲弄 地问道: “怎么样,妈妈,房子卖掉了吗?” “差不多卖掉啦,”妈妈高兴地答道,“价钱我 们已经谈好,他答应日内给我最后答复。” “妈妈,您要知道,您受骗啦!他不是买主,而 是来相亲的,他是来‘看’我的!” “怎么会是来相亲的呢?你在说些什么啊?不可 能!”妈妈一时间不能相信,“既是这样,他又为什 么要看房子,让我领着他一五一十地向他介绍呢?” “大概他要眼见为实,看看您给我作陪嫁的房子 是否好,”我笑着说。 妈妈本来真以为她找到了可靠的买主,这时候简 直气坏了。她走到楼 下,告诉那位客人,她马上要乘车外出。客人问她, 他什么时候可以再来,她 回答,她以后会通知他的。就这样,妈妈冷淡地跟客 人们点头告别,就走开 了,而客人们也只得离开我们的家。 过了二十分钟光景,妈妈换好衣服,我们就动身 了。这是最恶劣的十月 里的天气,外面下着雨夹雪。我们住的这一地区的几 条街上全是深洼,里面 积满了水,套在车上的马只得一步步地走到苏沃洛夫 大街。车子驶近十字路 口时,我远远地看到一个身穿淡灰色大衣的矮个子先 生站在大路边的人行道 上,他旁边是玛利亚·伊万诺芙娜。很明显,他们在 等我们,这个“买主”大 概看中了我们的房子,很想瞧瞧那个可能随着房子附 带送给他的姑娘,哪怕 瞥一眼也好。这种叫人厌恶的行径惹恼了我,我便不 考虑后果,喊叫起来: “车夫,快,使足劲儿把马赶过那个先生和太太,我 加你二十戈比!”马车夫经 不住这个诱惑,便策马疾驰。我们刚才的客人们看到 飞跑的马,就在原地乱 转,但是却没有摆脱灾难:根据我们车夫的羊皮袄来 判断,可以猜想,他们身 上也溅到了不少泥浆。“买主”乱转乱奔的那副神态 如此滑稽,以致我像发 疯似的哈哈大笑,好长时间停不下来。妈妈虽然不赞 成我的这种恶作剧,却 不能不嘲笑那个使她上当的“买主”的狼狈相。尽管 如此,他却没有失去信 心,寄来了两封信,请求我们接待他,但妈妈没有给 他答复。玛利亚·伊万诺 芙娜好久没有在我们家露面,但是她一来,就用下面 这类话来责备我:“当然, 出不出嫁是您的自由,但是这样欺负别人,弄得他从 头到脚都沾上泥浆(他的 新大衣就此完蛋了!),这可是只有心肠狠、脾气坏 的人才干得出来。”不论我 怎样向可怜的玛利亚·伊万诺芙娜说明,我并不存心 要弄得这位来相亲的人 “从头到脚都沾上泥浆”,这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只是想赶快避开他 们,十字路口有个深洼并不是我的过错等等,——老 妇人还是感到委屈,长时 间生我的气。[……]P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