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今世何处适之(胡适传)

前生今世何处适之(胡适传)
作者: 邑清尘
出版社: 九州
原售价: 32.00
折扣价: 23.04
折扣购买: 前生今世何处适之(胡适传)
ISBN: 9787510814013

作者简介

邑清尘,自由撰稿人,喜文字,尤喜民国文化,对民国人文轶事颇有研究。妙笔一支,遍行天涯。

内容简介

第八章 曲终 怕太太轶事 小脚女人江冬秀与留洋博士胡适的婚姻,被称为民国七大奇事之一。胡 适的学生罗尔刚说:“我处胡家五年,我却常常感到,假如适之师夫人是个 留学美国的女博士,我断不能在胡家处五年。” 时光不可倒流,人生也不可重来。我们不能确知胡适与知识水准相当的 女子结合就一定幸福或一定不幸福。然而胡适与江冬秀的婚姻的确是幸福的 。就连张爱玲也不得不感叹:“他们是旧式婚姻罕有的幸福的例子。” 有一次,一位朋友从巴黎寄来10枚铜币,上面铸有“P·T·T”的字样 ,这使他顿生灵感,说这三个字母不就是“怕太太”的谐音吗?于是,他将 铜币分送朋友,作为“怕太太协会”的证章,还说自己可以当“P·T·T协 会”会员。 关于怕老婆,胡适还自创了著名的“三从四德”:太太出门要跟从,太 太命令要服从,太太说错了要盲从;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 太打骂要忍得,太太花钱要舍得。 有人认为胡适没出息,是典型的“妻管严”,胡适对此也不辩解,只说 他与江冬秀结婚是“占了便宜的”。 晚年江冬秀不在身边的时候,胡适一日清晨发现早餐备有皮蛋,忽然想 起在北京的时光,回忆说:“从前在北京的时,夜里总是睡得很晚的。我的 太太往往剥一个皮蛋放在小碗里,旁边摆一些酱油醋。其实我是不大吃酱油 或醋的。工作到肚饿时,就吃一个皮蛋。有时太太预备好两个生鸡蛋,旁边 放个热水壶;要吃时,先把鸡蛋放在开水里泡五六分,半生不熟的吃了。” 胡适怀念的,还有江冬秀一手张罗的“一品锅”。“一品锅”是徽州名 菜,相传乾隆当年微服南巡,由九华山去徽州府途经上庄,见天色已晚,便 进一农家借宿。淳朴的村妇热情接待,将白天剩余的菜肴,按先素后荤的顺 序,逐层铺在一口两耳铁锅内热后端上。乾隆及随从饥肠辘辘,吃得津津有 味。乾隆一边赞不绝口,一边问此菜何名。村妇随口答道:“一锅熟。”乾 隆嫌其名不雅,略作思索后赐名“一品锅”。 胡适云游海内海外,始终与徽菜“一品锅”结伴。每逢贵客上门或宴请 同乡好友,必让太太做“一品锅”。梁实秋在胡适家中吃过胡太太亲手做的 “一品锅”后,著文回忆道:“一只大铁锅,口径差不多有二尺,热腾腾地 端上了桌,里面还滚沸,一层鸡,一层鸭,一层肉,一层油豆腐,点缀着一 些蛋皮饺。紧底下是萝卜、青菜,味道好极。” 江冬秀没有读过太多的书,更没有受过高层次的正统教育,也就没有一 般知识女性所固有的复杂心理以及斤斤计较的小心眼儿。唐德刚在《胡适杂 忆》里回忆江冬秀时这样写道:“胡老太太向来未叫过我什么‘密斯特’或 ‘先生’。第一次见面,她对我就‘直呼其名’。几次访问之后,我在她的 厨房内烧咖啡、找饼干……就自由行动起来。” 在胡适眼中,江冬秀性情和善大度又不乏幽默。一次叶公超教授到胡适 家来,一进门就叫嚷:皮带忘带了,江冬秀笑着说“找条麻绳给你吧”。江 冬秀一句脍炙人口的名言是:“适之造的房子,给活人住到地方少,给死人 住的地方多。这些书,都是死人遗留下来的东西。”话虽这样说,但到了关 键时期,江冬秀却毅然决然地做起了“护书大使”,将那些“死人遗留下来 的东西”一一作目录,保存完好,并将大量书籍、日记、书信、文稿历经艰 难辗转运到美国,未尝有一页遗失。就连韦莲司都不禁对胡适赞叹说:“我 一直景仰着你的太太,她把你的藏书照顾得那么好!还有他对你的忠贞。” 江冬秀喜欢打麻将,除露一手烧徽州菜、指挥佣人干活外,就无限制地 战“围城”,从北京搓到战时上海,战后又搓到北平,再搓到纽约,战线绵 延她的大半生。 一次北大校长蒋梦麟邀请胡适去做证婚人,那时他离了元配太太,要迎 娶陶曾谷女士。胡适欣然应允了,当晚显得很高兴,刮了胡子换上西装,跟 自己要结婚一样。江冬秀看着生气,不让胡适去,指着他的鼻尖说:“你要 去证这个婚,你就别想回来。”胡适苦苦哀求,江冬秀就是不允,乘着胡适 不注意,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啪嗒一声锁上大门到别人家打麻将去了。 等到第二日江冬秀兴尽而归,发现窗户大开着,人去楼空,原来胡适急 切之下从窗户爬了出去跑了。事后胡适自知理亏,不敢回家,在办公室打了 两天地铺。 在美国做寓公那几年,江冬秀天天沉迷于麻将桌,有时为了赶场子打麻 将,也不做饭,煮一锅茶叶蛋给胡适慢慢吃,胡适也不生气。碰到没有牌搭 子麻将打不成,他怕江冬秀生闷气,就到处打电话替她找“麻友”。有老朋 友骂胡适没出息,被小脚女人训成这样。江冬秀则理直气壮地说:“他一个 大教授现在不挣钱,家里一应开销全靠我牌桌上的收入,我不打麻将,他就 要饿肚子。” 唐德刚一次造访胡适家,正逢江冬秀邀几个人打麻将。斗室之内,烟雾 弥漫。 “赢了?”唐德刚低声问胡适。 “她每打必赢,不知何故。”唐德刚回去后在《胡适杂忆》里的写道: “胡太太在麻将桌上赢的钱,也是胡家的经济收入之一种。” 江冬秀一打牌,客人骤多,大呼小叫,胡适就无法静心读书写文章了。 于是胡适常在一旁观战,有时也会亲自上阵。这样的麻将生活似乎很无聊很 没有意义,但也不失为一剂调节苦闷心情的良药。 胡适曾在日记中谈到这样一件事:“那天我不在家。我的太太看见窗帘 里爬进一个人来,吓了一跳,于是去打开了房门,这个贼是不晓得我家有多 少人,他看见我的太太指示他从房门出去,他就走了。如果她那时喊贼,贼 可能会用武器打她的。有了这次事情之后,大家说:‘胡太太开门送贼。’ ” 当时江冬秀正在做饭,突然看见了贼。她受到惊吓的同时,却并没有如 美国女人面对歹徒时所习惯的大声尖叫,而是迅即走到大门口,拉开门,义 正辞严地对贼说了一个英文单词:“GO!”江冬秀不会说英语,只会说这一 个单词。她的大胆与果决着实吓住了贼,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也许在他的 职业生涯里,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临危不惧的女人,而且还是个矮矮胖胖面 色慈祥手无缚鸡之力的外国老太太。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然后就真的顺着 江冬秀的指示“GO”出去了。江冬秀关上房门,折回厨房,继续做她的饭。 从此,“胡太太开门送贼”的事流传在北美华人世界。 胡适在晚年总结自己四十余年丰富的婚姻经验:“我认为爱情是流动的 液体,有充分的可塑性,要看人有没有建造和建设的才能。人家是把恋爱谈 到非常彻底而后结婚,但过于彻底,就一览无余,没有文章可做了。很可能 由于枯燥乏味,而有陷于破裂的危险。我则是结婚之后,才开始谈恋爱,我 和太太大都时时刻刻在爱的尝试里,所以能保持家庭的和乐。” 胡适还认为:“久而敬之这句话也可以作夫妇相处的格言。所谓敬,就 是尊重,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尊重对方的人格。要能做到尊重对方的人格, 才有永久的幸福。” 后来,胡适应人之约做“口述自传”,江冬秀也“夫唱妻随”也写了一 部自传。据看过这部稿子的唐德刚先生评论说:“胡老太太不善述文,稿子 里也别字连篇,但是那是一篇最纯真、最可爱的朴素文字!也是一篇最值得 宝贵的原始社会史料。”遗憾的是这部手稿后来遗失了,不知流落何方,实 在可惜。 1953年4月18日,韦莲司写给一封信给江冬秀,邀请她夏天来绮色佳, 参观胡适的母校,并住到自己家里来。7月6日,胡适夫妇欣然前往。 韦莲司为胡适夫妇准备了很多中国食品,还同他们游玩了英菲尔瀑布。 治丧委员会收到各界人士送的挽联挽幛八百余件,其中三幅最能代表胡 适一生的功绩: 微老夫子,倡白话,此日儿童,仍须皓首穷经,从字纸堆中,去埋头嚼 句。 无新文化,主改革;长兹华裔,安能小心求证,到科学园里,来植树生 根。 先生去了,黄泉如遇曹雪芹,问他红楼梦底事? 后辈知道,今世幸有胡适之,教人白话做文章。 孟真死于闹,今公死于闹,行在纵多才,何堪如此? 共党既骂之,国人又骂之,容身无片土,天乎痛哉! 傅斯年在演讲后猝亡,胡适也终结于此,这莫非是历史的巧合?还是, 一个文人最好的归宿?那么,下辈子再也不要做那风浪尖头的水手,只知大 声疾呼,而当风浪袭来时,躲闪不及的水手。 一世风情,全做全作一场空白,红袖烛影,徒添一抹悲凉,一丝血刃的 无情。只怕被风雨搁浅淡淡的痕,残留着往日的碎影。 人生不满百,对于无穷的历史时空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但在百年的生 理生命结束之后,犹能被怀念,被记取,传为不朽的,就应该被尊崇为伟大 的人了。胡适就是其中的一个,先生锦绣的一生,如同一张柔软的白纸,铺 在丝缎般的江面上,等待饱蘸墨汁的笔触。然后,一切覆盖下来,曾经想像 过的一切在发生的同时开始永远的失去。 那搁浅的梦想,成了唯美的墓志铭。 我忽然不自主地挪动步,正中,对着先生的墓,弯腰,深鞠三躬。 花台上放着三捧鲜花,不知谁放的。 这灰色的硬石之下,其实脚步已触着先生安息的土地。两颗心已离得很 近,我仿佛听到了只字片语的真切的痕迹。只是,在这个真实的时空里,许 多记忆都被浓烈的城市光源所吞噬,留下无尽的思念与伤痛,像个找不着回 家的路的哭泣的孩子。 转身离去时,我黯黯回眸,微风吹过,墓旁的松树微微颔首。绿,此时 却显得这般宁静与安详,它淹没在脆弱而汹涌的雾白里,得到了某刻单纯的 栖息。我却听到了空气中无数花开又花落的声音,是那么的无奈与伤悲。只 在这,在石栏边,看里面冷冰的花岗岩,便手足无措的发冷。 出了园门,阳光突破阴霾,透了出来。只是,世间已无胡适之。 P262-286 这是韦莲司与江冬秀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1958年,韦莲司赠给江冬秀 一套刻着江冬秀名字的银器。她还一改原本豪放的作风,过于谦逊地给江冬 秀写了一封短信:“我感谢你接受像我这样一个没有训练又没有价值的人做 你的朋友。”“曾经沧海难为水”,韦莲司这时候对他们只剩诚挚的祝福了 。 当时的韦莲司已从康乃尔大学兽医图书馆退休,自奉俭约。她相信金钱 可以换来自由,也可以作有意义的使用。她把自己毕生的积蓄提出来一些作 为出版胡适著作的基金,这也是她送给胡适最后的礼物。1960年,韦莲司卖 掉了在绮色佳的房子,搬到中美洲加勒比海巴巴多斯岛西南角的哈斯丁司度 过晚年时光。那里的沙滩极美,是最早的度假圣地。韦莲司在搬去巴巴多斯 之前,在纽约与胡适匆匆见了一面,二人留下了一张合照。 这是最后的一面,此后两人永隔大洋,终生未得见。人生之花不会四季 常青,总有凋零的一日,一个人的离开,也会让另一个枯萎。 心花零落,逐水而去。 万山不许一溪奔 驱车来到胡适纪念馆,正赶上雨天。朦胧的雨丝中先映入眼帘的时那句 耳熟能详的名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蓦然间,我仿佛和这位学界耆老有 了一种灵魂的碰撞。 胡适纪念馆由故居、陈列室和墓园三部分组成。 故居之外,几株椰子树孑然而立,形影相吊。院外的绿地中,开辟出了 一片小池塘,点点荷花覆盖在上面,显得静谧而清冷。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前 来,纪念馆每逢周六周三开放,今日却是周五。好在负责人并不拦我,只告 诉我不可以拍照。 推开故居大门,各类物件仍依循胡适生前的原样摆放,其生前的起居作 息可管窥一斑:会客厅里是红褐色的书柜、布面的沙发、古旧的老式滕椅… …与客厅隔着屏风的餐桌上依稀摆放着朴质的碗勺,旁边的字牌上注释—— 胡适的早餐:一碗稀饭,一片面包,一碟菜,一杯橘子水,一杯咖啡。客厅 的一边是胡适的卧室及夫人江冬秀的卧室,屋内的物件摆设甚为简约。 在客厅另一边,则是胡适的工作室和书房。应当说,胡适故居中最可津 津乐道的还是胡适那些铺天盖地的书籍,这些书籍多是胡适来台后购置、搜 集或朋友赠送。胡适藏书,中外史学、文学、哲学、艺术、宗教等无一不涉 。书房和卧室的书是他经常翻阅的。书房里,一排古典书籍,泛出黄色,贴 着标签,恍觉先生已离又未离。 走出先生故居,雨下得更大了,滴落在瓦上叮当作响,细听之下好似有 一种旋律掺杂在内。空荡荡的院落在雨中干净异常,微风吹斜了雨丝,从脸 颊上划过,一时间,竟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在心中盘桓不去。 1957年,蒋介石特地为胡适建造了这座宅子,随即发布“特任胡适为中 央研究院院长”令,同时发专电到纽约“促驾”。国民党当时虽然只剩下弹 丸小岛,却仍维持着旧日在南京的门面,五院各部俱全。也有一个“中央研 究院”,算是最高学术机关,直属“总统府”。 胡适本无意做什么“中央研究院院长”,但他近来身体多病,总想着“ 应该安定下来,把没有完成的工作及时完成,不能再拖下去了”。这些工作 是指《中国哲学史大纲》、《白话文学史》等他早年著作的未完成部分。此 外,他还想编辑出版《文存》第五集、第六集,为《水经注》作出“终审判 决”,以及还想要出版一本《诗存》。 1958年4月8日下午,胡适与台湾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乘西北航空公司班 机飞抵台北。陈诚、钱思亮、李济、胡祖望夫妇和孙子胡复等人前往松山机 场迎接。江冬秀却没有与胡适一同前来,她同美国的麻友们整日鏖战,无暇 顾及其他。 在机场休息室,记者问胡适:“目前台湾是不是需要一个强大的反对党 ?”胡适回避这个话题:“请你们不要审问我与政治有关的问题好不好?我 去国至今三年零三天,国内的事全都茫然,你这个问题又是如此之大,今天 我无法给你圆满的答复……我向来对于政治没有兴趣,如今老了,更加没有 兴趣。” 到台湾后,胡适听到了儿子胡思杜在大陆自杀的消息。但胡适不相信, 认为可能是一种恶意的谣言。因为今年1月,胡适还得到友人传来胡思杜被 送到东北的消息。胡适担心江冬秀经受不了这种打击,打电话告知江冬秀, 叫她不要轻信这个谣言。 1958年4月10日,胡适正式就任“中央研究院”院长。在简朴的就职典 礼上,蒋介石上台讲话说:“胡适宣扬的五四精神,专门讲科学与民主,这 两个当然很重要,可我觉得不够,还必须加上伦理,民主+科学+伦理,才能 有一个平衡发展。”并大加赞扬胡适“个人之高尚品德”。胡适听后不以为 然又跑上台去说了一通,把蒋介石的话痛批了一顿:“总统夸奖我的话是错 误的。我被共产党清算,并不是清算个人的所谓道德。他们清算我,是我在 大陆上,在中国青年的思想上、脑筋里留下许多‘毒素’。我们在年青的时 候,受到了新学问、新文化、新思想、新思潮、新的思想方法的影响……” 胡适连珠炮般讲完之后,蒋介石脸上挂不住了,当时有几百名学者在场 ,他们都暗地里为胡适捏了把汗,因为这样公开的批评是极其少见的。还好 蒋介石颇有仁者风度,没有当场发脾气。 然而蒋介石并未如表面那样视胡适为座上宾,早在几年前两人的隔阂就 产生了。 1954年,胡适抵台参加“国民大会”第二次会议时,写下了一篇《“宁 鸣而死,不默而生”——九百年前范仲淹争自由的名言》的读书笔记,称就 九百年前范仲淹《灵乌赋》里的一句争自由的名言“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比美国开国前期亨利·柏得烈的“不自由,毋宁死”要早七百四十年。他认 为《灵乌赋》是“中国古代哲人争自由的重要文献”,或者是“一个中国政 治家争取言论自由的宣言”,是借一尾“灵鸟”的呼号鸣叫、告人吉凶的寓 言,表达作者一种灵魂的自誓和为言论的责任而不惜献身的精神。 雷震创办、以胡适为发行人的《自由中国》杂志正是这种精神的产物。 1956年10月31日为蒋介石先生的70寿辰。事前蒋介石曾表示谢拒祝寿, 希望大家提示问题,他愿虚怀纳言。于是《自由中国》出了一期祝寿专号, 刊登胡适、雷震、徐道邻、徐复观、毛子水、陶百川、蒋匀田等所作献议祝 寿的十多篇文章。 胡适文章的题目是《述艾森豪总统的两个故事给蒋总统祝寿》,叙说艾 氏任哥伦比亚大学校长时,自知无专门知识,而大胆信任各部门负责人;当 总统以后,遇自己一时无法决断的事,不轻易下断语,而将自己签名“可” “否”两个批件,请副总统尼克松挑一个。最后结论说: 我们宪法里的总统制本是一种没有行政实权的总统制,蒋先生还有近四 年的任期,何不从现在起试试古代哲人说的“无智、无能、无为”的六字诀 ,努力做一个无智而能御众智、无能无为而能御众势的元首呢? 这期祝寿专号乃“不识相”地言人所不敢言,发表了一些讨论、建议和 批评的文字,在台湾连印七次而引起轰动,令蒋介石及其“军方”、“党方 ”和“团方”十分不满。1956年12月,蒋经国控制的国防部总政治部以“周 国光”的名义发布“极机密”的“特种指示”《向毒素思想总攻击!》该指 示共九条,第一条即宣布:“有一种叫做《自由中国》的刊物,最近企图不 良,别有用心,假借民主自由的招牌,发出反对主义,反对政府,反对本党 的歪曲滥调,以达到颠倒是非,淆乱听闻,遂行其某种政治野心的不正当目 的。”指示党团员们要“站在三民主义的思想立场上”,“正视这一股毒素 思想所隐藏的恶劣影响,要从思想战场上明确的确定它是我们思想上的敌人 。”以党的名义要求各级组织“有计划的策动思想正确、信仰坚定、有见解 、有口才、有写作绘画能力的同志,口诛笔伐。” 一时间胡适和《自由中国》被台湾当局批成了“共产党一样的”洪水猛 兽,胡适却没有一点防范意识。回到台湾不久的一天晚上,自由中国社举行 宴会欢宴该社朋友。胡适在宴会上演说《从争取言论自由谈到反对党》,公 开主张由知识分子来组织一个在野党,并极力表彰雷震为民主自由所作的贡 献。他说: 这几年来,如果说言论自由格外普遍,我觉得雷先生的功劳最大。我说 台湾应该替他造一个铜像,以表示他是真正争取言论自由的英雄、好汉、斗 士。 胡适虽主张组织一个与国民党公开对抗的反对党——中国民主党。但当 雷震劝他担任“党魁”时,胡适拒绝了,他说:“我不赞成你们拿我来作武 器,我也不牵涉里面和人家斗争。如果你们将来组织成一个像样的反对党, 我可以正式公开的赞成,但我决不参加你们的组织,更不给你们作领导。” 1960年8月13日,中国民主党在中坜举行竹苗桃三县举行座谈会,雷震 宣布新党将于9月底或10月初正式成立。 蒋介石自然不会坐视一个反对党在自己身边悄然兴起并壮大,年9月4日 ,趁胡适去华盛顿参加中华教育文化基金会年度会议的时候,蒋介石向向《 自由中国》下黑手了,他命令逮捕雷震等骨干分子,《自由中国》自此停刊 。 正在美国办事的胡适从广播里得知“雷震案”发生后,大吃一惊,赶忙 拍电报给陈诚说,“政府此举甚不明智”。建议将此案交司法审判,一切侦 审及审判皆予公开。随后又再电陈诚说:“万望我公戒军法机关不得用刑审 ,不得妄造更大罪名,以毁坏政府的名誉。”在回答美国记者时,针对雷震 的罪状,他说:“我相信雷震是一个爱国反共的人。” 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10月8日,台湾警备总司令部军 事法庭对“雷震案”做出最终审判,雷震以“为匪宣传”与“知匪不报”两 项罪名判刑14年。 蒋介石担心胡适在美国发表不利台湾的言论或不返台,此时得罪了美国 也不是蒋介石的愿望,就让陈诚找任过《自由中国》总编辑的毛子水去封胡 适的口。10月18日,胡适离美回台,途径东京时,毛子水已在此迎候。毛子 水劝胡适无论如何不要接见记者发表谈话,先将事情冷一冷,等蒋介石的气 平息下来后大家再来进言,挽救雷震出狱。 返台后,胡适面见蒋介石,提到“雷震案”时仍难掩悲愤之情:“我在 国外,实在见不得人,实在抬不起头来。所以8日宣判,9日国外见报,10日 是双十节,我不敢到任何酒会去,我躲到普林斯顿去过双十节,因为我抬不 起头来见人。”蒋介石打断胡适的话说:“胡先生同我向来是感情很好的。 但是这两年来,胡先生好像只相信雷儆寰,不相信我们政府。”书生终究无 法和总统正面抗衡,胡适只好软了下来,他忙向蒋介石表示:“这话太重了 ,我当不起。”接着他重申了1949年刚到美国时说过的那句话:“我愿意用 我道义力量来支持蒋介石先生的政府。”蒋介石微微一笑,室内的气氛似乎 缓和了许多。胡适走时,蒋介石亲自送至接待室门口。 此后胡适对此事讳莫如深地避而不谈,有记者来问时,他说只有一句话 :“大失望,大失望!”出于自身的安危考虑,他也没有去狱中探望雷震。 报纸记者提示他:“您不去,雷震会失望的!”胡适万般无奈地说:“我相 信他会知道我在想念他!” 1961年适逢雷震65岁生日,这位自由主义的斗士却只能在牢中度过了。 郁闷难当的胡适在病中特为好友抄录杨万里诗《桂源铺》一首,算作是给朋 友的“寿礼”: 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喧。 到得前头山脚尽,堂堂溪水出前村。 杨万里的诗明白如话,胡适非常推崇,他曾用这首诗来描述他的家乡— —上庄村的景致。杨万里一生沉浮官场,而他在“万山”面前,从未低头。 他如这溪水一般,纵使身在险境,也不忘己任,以一颗乐观的恒心,勇往直 前,应对变幻莫测的政治环境。他相信,就像那万山拦不住潺潺溪流,自己 的政治抱负也不会被对立势力所阻拦。 而官场又怎大得过人生?人生又怎大得过生命的传承? 在高贵的灵魂下,雷震有着同杨万里一样不屈的人格。关在黑狱里,他 没有承认任何罪名,更对国民党把他冠上“资匪”罪名相当愤慨。借着有限 的资料与资源,他写起毕生回忆录;在刑期届满的出狱前夕,他于牢中也写 下了一幅对联:“十年岁月等闲度,一生事业尽销磨”。 当溪水选择了奔流,万山便退却了。当你的字典里擦去了退缩,你便能 前进了。 两个小朋友 1959年十月间,胡适收到一封一两千字的长信,信中提到了一个很大的 问题:英国制度和美国制度有什么分别?哪个更好一点?寄信人名叫袁瓞, 胡适并无印象,读完了信,才大吃一惊,原来这封信是一位卖芝麻饼的小贩 所写。一个做饼、烤饼、麦饼的小贩居然在思考这样大的政治体制问题,这 让胡适感慨万千,他便亲笔写了一封回信: 袁瓞先生: 谢谢你10月23日的长信。 我细细读了你的信,很诚恳的感谢你在辛苦做饼、烤饼、卖饼的生活之 中写这一两千字长信,把积在心中多年的话,一直没有向旁人提起过的话写 出来寄给我。 你提出的问题太大,我很惭愧,不能给你一个可以使我自己认为满意的 解答。我只能说,你说的英国制度和美国制度其实没有什么大分别。你信上 叙述的那个“杜鲁门没有带走一个人”的故事,也正和邱吉尔在1945年离开 顿宁街10号时没有带走一个人,是一样的。 我还可以说,我们这个国家里,有一个卖饼的,每天背着铅皮桶在街上 叫卖芝麻饼,风雨无阻,烈日更不放在心上,但他还肯忙里偷闲关心国家的 大计,关心英美的政治制度,盼望国家能走上长治久安之路,——单只这一 件奇事,已够使我乐观,使我高兴了。 如有我可以帮你小忙的事,如赠送你找不着的书之类,我一定很愿意做 。 祝你安好。 胡适。四八,十,廿五夜。 从此,小贩袁瓞便成了博士胡适的“我的朋友”了。 一日,胡适邀请袁瓞到南港的中央研究院去做客。见面的时候,胡适拉 着袁瓞的手惊异地说:“你这么年轻,出乎我的意料,从你的来信中,要看 你40岁以上啊!” 袁瓞带给胡适一份礼物,用手巾包着,打开了,是十个芝麻饼。他捧到 胡适面前,说:“先生,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您吃,表示我对您的敬意。 ” 胡适接过芝麻饼,拿起一个就吃,脸上淡开了笑容,咬得咯咯直响。 那一日,刚好有外宾来访,袁瓞怕耽搁了胡适的公事,便告辞了。临行 时胡适赠送他五本书,每一本上都亲笔题名留念,并说:“你先拿去看,以 后需要什么书,尽管随时来拿。” 1961年2月25日,美国密歇根大学校长韩奈来台湾访问,胡适应邀作陪 。还未见外国友人之面,胡适忽然脸色煞白,额上出汗不止,他指着心脏, 微弱地对身边人说:“不舒服!”众人慌忙将他送到医院。经诊断,胡适心 脏左边心室后面的血管堵塞。 3月2日,胡适终于摘掉了氧气罩,脉搏也恢复正常,但医生不叫他出院 ,需要休息一个星期。恰好他的朋友梅贻琦也正住院,就在隔壁的一间病房 。一天,梅夫人拿了一个芝麻饼送到胡适的病房来,说:“我给你吃一样东 西,这样东西我相信你没有吃过。”胡适接过来一看,见是麻饼,便笑了, 说:“我早就吃过了。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做的。”众人都笑了。 胡适不明世事,以为偌大的一个台北市,做芝麻饼的只有“我的朋友” 袁瓞一个人。 胡适的另一个小朋友,名声比袁瓞要大得多了,他就是狂人李敖。 许多人都记得李敖曾经说过的一句名言:500年内,白话文第一名是李 敖,第二名是李敖,第三名还是李敖。然而,就像再强悍的动物也有天敌, 狂傲至极的李敖亦有自己佩服的人,这就是胡适。 李敖对胡适的兴趣,由来已久。早在小学时他就已知道胡适的大名,在 初中时,他借到一本《胡适文选》,读后为那崭新的思想和明白畅晓的语言 所慑服,引起他“很大的狂热”。1952年10月1日,李敖在台中车站递了一 封两千字的长信给他,那时他才十七岁。 胡适定居台湾后,意外看到《自由中国》发表了李敖论《胡适文存》的 文章,很感兴趣,想见见作者。1958年4月26日,在胡适的弟子姚从吾的引 荐下,胡适见到了李敖。当天他们就在钱思亮家里大聊一阵。胡适对李敖就 说:“呵!李先生!连我自己都忘记了、丢光了的著作,你居然都能找得到 :你简直比我胡适之还了解胡适之!” 李敖后来回忆说: “此后胡适一直把姚从吾老师视为‘胡适——姚从吾——李敖’的关系 。姚从吾老师也有视一同。我相信胡适以下,显然把我看做北大系的一个传 人,姚从吾老师跟我的交情,也是在这一基线上发展的。” 两人第二次见面,在1958年6月8日。那天,李敖到南港参观民族学研究 所的展览,顺道去看胡适。李敖请胡适写字,胡适满口答应。胡适当即送李 敖“一个小玩意”,是一本《易林断归崔篆的判决书》。两人分别时,胡适 亲切地说:“再见。”李敖深有感触,说:“此君真是礼貌周到,亲切可人 。”几天后,胡适派人送来字。 同年12月4日,李敖赴机场迎接胡适。此前胡适赴美是做身体检查的, 走后,李敖曾写信一次。回来隔一日,李敖作打油诗《好事近》,祝胡适六 十八岁生日。诗曰: 哈哈笑声里, 六十八岁来到, 看你白头少年, 一点都不老。 寿星说话不妨多, 喝酒可要少, 不然太太晓得, 那可不得了。 胡适收到信后,也回信一封,信中说:“谢谢你送我的生日诗!你把‘ 喝酒’写成‘渴酒’了。我常说,凡能做打油诗的,才可以做好诗。你这首 诗可以算是成功的打油诗,可以预测你做白话诗的前途。” 1961年11月6日,美国国际开发总署举办的“亚东区科学教育会议”在 台北开幕。胡适却不过洋人的纠缠,应邀赴会作了三十分钟的英文讲演,题 目是《科学发展所需要的社会改革》。这次演讲的内容其实仍是他几十年前 的老调子,颂扬西方的现代文明,攻击中国的古老文明,以致苛酷指责我们 民族的固有文化。 没想到这次老生常谈,却引发了一场中西文化大论战。这次论战不是有 意识的组织,于无意间,胡适和李敖成了这场论战的发动者,而且共同作为 论战一方的主力,备受反对者的指责和谩骂。 在胡适发表演讲后,有人甚至在立法院提出质询,要胡适辞去中央研究 院院长之职。李敖随后在《文星》上发表了长文《播种者胡适》,对胡适的 思想作了比较全面的清理,充分肯定了胡适对国家、民族的贡献。文章开头 说:“三百年来,朝代换了,古人死了,这部书的纸张也变黄了,可是圣朝 破邪的细菌并没有消失,它钻进中国人的感情里,一代又一代,随着愚昧程 度的深浅而有着不同的病象:有时中体西用的谵语出现了,那好像是一场伤 寒;有时超越前进的怪调出现了,那好像是一场白喉;有时义和团的疯狂出 现了,那好像是一场猩红热。”这篇文章一下子把由胡适演说所点燃的火苗 煽动了起来,使那场规模空前的大论战很快形成。 这一场大论战,台湾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参加了,《文星》、《政治评论 》和《世界评论》等刊物连续多期用全部篇幅发表论战文章,作者范围之广 和写文章论战的“积极分子”之多,都是空前的。许多报纸和刊物郑重发表 社论,组织座谈。后来发展到“党国要人”(如副总统陈诚)、政团领袖、 大学教授、企业家等名流纷纷表态。支持李敖者也有,但人数有限,几乎不 足两位数,绝大多数是反对“西化”的。 胡适虽然素来号称修养好,毕竟也具七情六欲,也难于抑制心头的愤懑 与烦忧,不久又因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可围攻他的人们并没有因此停歇 ,谩骂和指责继续朝胡适和李敖头上喷来。 胡适在病床上拿起圆珠笔指着围攻他的那些文章对身边的人说:“你看 ,这说的什么,这样的轻佻浮薄!再看这儿,简直瞎闹。这还算是捧我的一 篇!”胡适一面说,一面用笔把他批评的地方画出来,“他们要围剿我胡适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我胡适住在台北,与他们有什么坏处!” 风烛残年的胡适,在“围剿”与“反围剿”的硝烟中再一次被无情地棒 打。他做不到“大笑拂衣去”,只有一头扎进中央研究院的日常事务中,在 生命的最后时刻,依然挖土不息。 李敖评价胡适:“别看他笑得那么好,我总觉得胡适之是一个寂寞的人 。”这句话一语中的地点破了胡适晚年的心境,而各方的攻讦与喧闹,令胡 适备感孤寂。 无限伤心事,何处话凄凉?他只是一个寂寞的老人。 世间已无胡适之 胡适公园距胡适故居中央研究院不远,就在中央研究院大门对面的小山 坡上。仿佛这位院长驾鹤西去之后,依然日夜关注着中央研究院。走过拱形 大门,就看见“胡适公园”四个大字。对于当地的居民来说,这里首先是一 座“公园”,而后才是胡适的“墓园”。 雨后的公园游人稀少,十分幽静,公园的门不大,入口处是一座地标式 的喷泉池,在路边,除了一个很平坦的小区域之外,迎面就是一座小山坡了 ,背后则是绵延的山脉。 缓步来到安葬胡适的小山坡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斜放在通往墓冢台阶 上的一块黑色大理石墓碑,上面镌刻着胡适学生、思想启蒙先驱者毛子水所 写的墓志铭: 这是胡适先生的墓。 这个为学术和文化的进步,为思想和言论的自由,为民族的尊荣,为人 类的幸福而苦心焦虑、敝精劳神以致身死的人,现在在这里安息了! 我们相信形骸终要化灭,陵谷也会变易,但现在墓中这位哲人所给予世 界的光明,将永远存在。 胡适生前喜爱白色,所以胡适墓园就以饱满圆润的白色鹅卵石铺面,四 周则辅以白色正方形廊檐,墓碑正面的围墙上悬挂一块白色大理石,上书蒋 介石亲笔题写的“智德兼隆”四个金字。墓园前两侧,伫立着两棵松柏。中 间置一花台,可摆放祭奠的鲜花什物。没有宗教信仰的胡适,其墓园显得浑 朴自然。胡适墓碑上镌刻的“中央研究院院长胡适先生暨德配江冬秀夫人墓 ”几个大字,是于右任所书。 站在胡适墓前,我突然感觉无所适从。至此,我已经追寻完了先生的足 迹,他从山中走来,在梦里完成了他锦绣的一辈子,看穿浮名后抽身而去, 可谓是洒脱之极。而我此时却忍不住泪如夜露,朦胧了眼前的路。 1961年10月,江冬秀终于依依不舍地告别美国麻将牌友,回到孤苦伶仃 三年半的老胡适身边。胡适欣喜异常,提前把寓所靠近盥洗室的那间房腾出 来,用去污粉把浴缸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把身边的四个工作人员召集起来说 :“我太太要来了,她很节俭。在中国,节俭是一种美德。我结婚时,家里 欠了债,但不到两年,不但还清了债务,还有节余。这全是太太的功劳,是 她省俭的结果。” 18日上午,胡适亲自去松山机场接江冬秀。下午四时,中央研究院全体 同人眷属在蔡元培馆举行“欢迎胡夫人茶会”。胡适真情流露地致辞说:“ 我是奉命,奉太太之命说话的。太太来了之后,我的家确实温暖了,不像过 去那样的孤寂了。”的确,自从江冬秀到台湾后,胡适屋子里的气氛显然有 所改变,老两口有说有笑。一天早晨,胡适吃完了点心,梳一梳头发,觉得 这次病后头发白得多了。江冬秀在旁说:“你打扮打扮,年纪轻得多,也很 漂亮了。”胡适笑着说:“江冬秀小姐,我从来没听过你说我漂亮,从来没 听过你说我漂亮的话呀!” 江冬秀却不修边幅,她刚回台湾,应酬多,不打扮就出门。有一次围一 条长围巾,穗子都拖到了地面上。胡适笑着说:“太太,你就这样一幅打扮 呀?”胡太太反问:“不好看吗?”胡适连说:“好看,好看!” 1961年11月26日,胡适起来后觉得呼吸急促,气也喘起来,咳嗽时发现 痰中有血丝。因为这天是星期天,江冬秀在台北福州街二十六号临时住宅打 牌,不在南港。胡适不愿意惊动人,就喝了一杯白兰地,服用了一颗心脏病 特效药片后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居然睡着了。 中午,胡适被送进了台大医院特一号,医生发现胡适有心脏衰竭的现象 ,于是为胡适接上氧气瓶,同时注射强心针。 12月15日是江冬秀的阴历生日,胡适为夫人准备了珍珠耳环和手镯作为 生日礼物。中央研究院的摄影人员来替胡适夫妇照相,江冬秀坐在胡适病床 边的凳子上,摄影师按了快门,拍了胡适夫妇最后一张合照。 第二天是胡适71岁的生日,江冬秀将一只携着“寿”字的金戒指戴在胡 适的手上,作为生日礼物。而好多前来祝寿的客人,却被胡适的秘书胡颂平 拦在了门外,说医生不许打扰先生。客人们便在祝寿册上签了名,然后离去 。看了祝寿册上245位签名的名单和许多人写的寿序后,胡适说:“每篇寿 序都使我看了脸红。” 1962年1月10日,胡适出院,医生嘱咐胡适每天上午只能办公一个半小 时,与客人谈话最好不要超过十五分钟,饮食要照住院时的规定,不要吃得 太多。不吃肉,少吃油,多吃鱼。 但胡适的做法恰恰相反,他特别爱吃吃红烧肉里的肥肉,每天吃一条, 通常安排在晚餐吃。每天客人不断,胡适的态度是来者不拒。会客室小,常 常是后来的人挤走先来的人。有时也留下两三个人吃饭,除平时的四盘菜之 外,再加一盘炒鸡蛋。当时担任“行政院副院长”的王云五对胡适说:“健 身之道,每天饭后要走三千步。”胡适偏偏不爱走路,几乎没有一天超过一 千步。有时饭后刚走几步就借故返回,说:“冷了冷了,赶快回家。” 2月8日,胡适夫妇应邀拜访蒋介石士林官邸,蒋介石夫妇为胡适补办生 日暨新年宴会。临行时宋美龄还送了江冬秀一些年糕与咸肉。在一片喜气洋 洋的气氛中,胡适也正式提出了自己的退休请求。他还专门写了一幅“大腹 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此公常笑,笑世间可笑之人”的对子。 1962年2月24日,胡适离开福州街,去南港中央研究院主持将在蔡元培 馆召开的第五次院士会议。这天,他心情颇愉快,因为这次到会的院士比较 多,在国外的吴大猷、吴健雄、袁家骝等也都陆续到达。吴女士是他任中国 公学校长时的学生,吴大猷则是他的学生饶毓泰任教南开大学时的弟子,而 杨振宁、李政道两位院士又是吴大猷的学生。 下午五时,酒会开始。胡适走到麦克风前面说:“各位朋友:今天是中 央研究院迁台十二年来出席人数最多的一次院士会议。令人高兴的是海外四 位院士也回国参加这次会议。”又神情得意地说:“我今天还可以讲一个故 事。我常向人说,我是一个对物理学一窍不通的人,但我却有两个学生是物 理学家:一个是北京大学物理系主任饶毓泰,一个是曾与李政道、杨振宁合 作证验对等律之不可靠性的吴健雄女士。而吴大猷却是饶毓泰的学生,杨振 宁、李政道又是吴大猷的学生。排起行来,饶毓泰、吴健雄是第二代,吴大 猷是第三代,杨振宁、李政道是第四代了。中午聚餐时,吴健雄还对吴大猷 说:‘我高一辈,你该叫我师叔呢!’这一件事,我认为生平最得意,也是 最值得自豪的。”最后胡适说:“今天因为太太没来,我多谈了几句话。现 在要将这个会交给李济等几位先生,请他们说说话。” 李济起身发言,说到中央研究院的未来任重而道远,不免有些悲观:“ 科学研究,今天究竟在这里占了一个什么地位?是否没有地位?我感到科学 思想在中国生根不成,是最大的问题。”吴大猷听言赶忙代表回台院士劝李 济不要悲观,他说:“我们要把基础栽培起来,绝对没有捷径。像杨振宁、 李政道这样的天才,尚需八九年的训练才能成熟。一个国家更得加倍努力的 时候,要20年才能有个标准。我觉得李济先生不必悲观。” 两人的发言触动了胡适,胡适再次起身接过话语权,直接从科学说到民 主自由:“我赞成吴大猷先生的话,李济先生太悲观了。我们中央研究院从 来没说过什么太空、迎头赶上的话。不幸的是几十年的政治变动,8年抗战 ,10年戡乱,使我们的好多梦想未能实现。 科学的发展,要从头做起,从最基本的做起,决不敢凭空地想迎头赶上 。我去年说了25分钟的话,引起了‘围剿’,不要去管它,那是小事体,小 事体。我挨了40年的骂,从来不生气,并且欢迎之至,因为这是代表了自由 中国的言论自由和思想自由。” 讲到自由的话题,胡适突然激动起来,声调也有些走样。突然他煞住了 话头,停顿片刻,又接着说:“好了好了,今天我们就说到这里,大家再喝 点酒,再吃点点心吧,谢谢大家。” 胡适站在刚刚讲话的地方,含笑和一些告辞的人握手,正要转身和谁说 话,忽然面色苍白,晃了一晃,仰身向后倒下……站在不远处的钱思亮、凌 鸿勋连忙伸手来扶,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胡适的后脑碰倒桌 沿,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冰凉的磨石子地上。一代博学硕儒溘然长逝。 噩耗传出,台岛震动,学界同悲。蒋介石闻讯,当晚亲笔泼墨挥毫,写 下了“新文化中旧道德的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的师表”的挽联,以示哀悼 。第二天,宋美龄专程赴胡宅看望了处在悲恸中的胡适夫人江冬秀,劝其节 哀,保重身体。2月26日,蒋经国一早赶来吊唁,表示自己“前天在南部听 到胡先生的噩耗,内心好像突然受到了重击。胡先生这样去世,就如一个大 将死于沙场一样,不仅光荣而且伟大,永垂不朽。”3月1日,蒋介石亲自前 来吊唁。 出殡之日,台湾各界有30万人为“我的朋友胡适之”执绋,以国民党旗 盖棺。国民党要人、学界名流、生前友好、同事前往送行者不计其数,整个 送葬路上人山人海,车马难行,形成无涯之海洋。其规模之大,盛况之隆, 前所未有,可谓备极哀荣。最令人称奇的是,这些人中除了庙堂之上的士大 夫和知识分子以外,还有不少布衣白丁。他是一位“能使庶黎哀伤的伟人” 。面对如此壮观浩瀚、涌动不息的人潮,江冬秀于悲恸中对她的长子胡祖望 说:“祖望,做人做到你爸爸这样,不容易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