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别

作者简介

\\\"雷蒙德·钱德勒（1888-1959） 美国推理小说作家。被《美国文库》誉为“犯罪小说的桂冠诗人”。他被称为硬汉派侦探小说的灵魂，是美国推理作家协会（MWA）票选的“150年侦探小说创作史上优秀作家”中的头名。他的小说多次被好莱坞搬上银幕，所创作的主角菲利普？马洛，成了传统冷硬派私家侦探的代名词。主要作品有《长眠不醒》《湖底女人》《再见，吾爱》《漫长的告别》。\\\"

内容简介

【试读】 04 我们最后一次在酒吧喝酒是在五月。那天比平常早些，刚过四点。他看上去很累，瘦了不少，但他环顾四周时，脸上慢慢浮现一丝微笑。 “我喜欢晚上酒吧刚开门迎客的时候。那时，酒吧的空气还凉爽干净，所有东西都亮晶晶的，酒保最后一次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看领带端正与否，头发是否光滑。我喜欢架子后面整整齐齐的酒瓶和可爱闪亮的玻璃酒杯，还有那种期待的感觉。我喜欢看着酒保调当晚的第一杯酒，放在干净的杯垫上，旁边还要放一块叠得整齐漂亮的餐巾。我喜欢慢慢地品尝这杯酒。在安静的酒吧里享受第一杯安静的鸡尾酒——真是妙不可言。” 我表示赞同。 “酒精就像爱情，”他说，“第一个吻有魔力，第二个吻让你们更亲近，第三个吻就成了例行公事。然后，你就要脱姑娘的衣服了。” “这样难道不好吗？”我问他。 “那很刺激，但这也是一种不纯粹的情感——从美学角度而言。我不是对性爱有偏见。性爱必不可少，而且并不总是惹人厌。只是你必须仔细经营它。让性爱显得迷人而诱惑是个价值亿万美元的产业，人们花的每分钱都物有所值。” 他环视周围，打了个哈欠。“我最近睡得不太好。现在这里很舒服。但用不了多久，酒鬼就会挤满这个地方，扯着嗓子大声谈笑，该死的女人们会手舞足蹈，朝你抛媚眼，该死的手镯摆弄得叮当乱响，卖弄着包装出来的魅力，不过再晚一些，她们身上就会散发出虽然轻微，但毫无疑问存在的汗臭味。” “别那么苛刻，”我说，“她们毕竟是人类，会流汗，会变脏，也必须去厕所。否则你以为呢？金色蝴蝶在玫瑰色的香雾里翩翩起舞吗？” 他喝完酒，把杯子翻转过来，望着一滴酒缓慢地在杯沿凝聚，继而颤抖着滴落。 “我为她感到难过，”他慢吞吞地说，“她是个不可救药的贱人。如果从某个无法言说的角度来说，我也许是喜欢她的。有朝一日她会需要我，而她身边只有我不打算落井下石欺瞒她。不过那时候我也许会转身就走。” 我只是看着他。“你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我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 “是啊，我知道。我性格软弱，没勇气也没野心。我抓住铜戒指不放手，之后才惊讶地发现那不是黄金。我这样的人，这辈子大概就只有一个光辉时刻，秋千架上完美的一荡。然后余生就只能竭尽全力地努力让自己别从人行道掉进臭水沟里了。”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掏出烟斗，开始装填烟丝。 “她很害怕。怕得要命。” “怕什么？” “不知道。我们近来不怎么交谈。也许是怕她老爸。哈兰·波特是个铁石心肠的混球。外表一副维多利亚式的尊贵气派，内心比盖世太保还要残暴无情。西尔维娅是个荡妇。他很清楚，他痛恨这一点，可是他没办法。但他在一旁耐心地等待和观察，只要西尔维娅搞出个大丑闻，他就会把她砍成两截，再把那两截分开埋得远远的。” “你是她丈夫。” 他举起空酒杯，重重地砸在桌子边缘。杯子砰的一声碎了。酒保瞪着他，但没有说话。 “就像这样，老兄。就像这样。哦，对，我是她丈夫。登记册上这么说的。我就是那三级白色台阶、绿色大门和青铜门环，你扣下一长两短，女仆就会领你进那百元档次的妓院。” 我站起身，掏出酒钱扔在桌上。“你说得太多了，”我说，“而且全是关于你自己的。回头见。” 我扔下他走了出去，他震惊地坐在那儿，脸色惨白，即便在昏暗的酒吧灯光下我也能看清。他在我背后喊了句什么，但我没有停下。 十分钟后，我后悔了。但走了十分钟，我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之后，他不再来我的办公室。一次也没有来过。我肯定刺中了他的什么痛处。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没有见过他。再见他时，是清晨五点钟，天刚蒙蒙亮。门铃执着地响个不停，硬是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我拖着脚穿过走廊和客厅，打开门。他站在那儿，看样子像是一个星期没合过眼了。他穿着一件轻便的大衣，竖着衣领，他像是在颤抖。一顶黑色呢帽压下来遮着眼睛。 他手里拿着一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