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火花
作者简介
埃里希·玛丽亚·雷马克 (Erich Maria Remarque,1898—1970) 德裔美籍小说家。1898年生于德国一个工人家庭,18岁时志愿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并在前线负伤,战后做过教师、记者、编辑等多种工作。1929年,长篇小说《西线无战事》出版,引起轰动,并迅速被翻译成二十多种语言,使他成为蜚声世界的作家。因为他的反战立场,德国纳粹上台后,将他与托马斯·曼等人的作品公开焚毁。1938年,他被剥夺德国国籍,后流亡美国。1947年,他加入美国国籍,次年返回欧洲并定居瑞士。1970年9月25日,雷马克在瑞士逝世。1991年,雷马克的家乡奥斯纳布吕克设立埃里希·玛丽亚·雷马克和平奖。 雷马克的著作大多带有自传色彩,用词精练,抒情的书写中却透出客观、冷峻的气质,被比作德国的海明威。他一生共著有十五部小说、三个剧本和两部文集,其中《西线无战事》《凯旋门》《伙伴进行曲》《爱与死的年代》等多部作品被改编为电影。
内容简介
这一小群犯人紧挨着营房蹲在一起。这是一个凉气袭人、迷雾朦胧的夜晚。他们却不觉得冷。刚才几个小时里,他们营房已经死了二十八个人。老兵油子们把死者身上尚有用处的衣服剥了下来,披在自己身上,抵御着寒气和疾病的侵袭。他们不想留在营房里,那里到处是喘息声、呻吟声和咂嘴声,死气沉沉。他们已经三天没得到面包了,今天甚至连汤都喝不上。每一张床上,都躺着受饥饿煎熬的生命,他们在挣扎,在苟延残喘,然后放弃,死亡。老兵油子们不愿意再进营房,不愿意挤在濒死者之间。死亡是会传染蔓延的,而且好像尤其容易出现在缺乏抵御力的睡眠中。因此,老兵油子们索性裹上死者的衣服,坐在外边,眺望远处的地平线,那里将是自由出现的地方。 “只有今天晚上了,”509说,“只有这一个晚上了!相信我好了!纽鲍尔会了解到这个情况,明天就会撤销这个命令。他们已经不能统一意见,这是他们末日的开始。咱们已经坚持这么久了,这个晚上也一定要坚持!” 大家都没出声。彼此偎依蜷缩在一起,就像冬日里的一群动物。他们得到的不仅是彼此的体温,更多的还是要活下去的勇气,这后者比体温更为重要。“咱们还是随便聊聊吧,”贝格说,“随便什么,只要同这儿没关系就行。”接着,他问身边的苏尔巴赫:“离开这儿以后,你打算干什么?” “我吗?”苏尔巴赫迟疑了一下,“还是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谈不吉利。” “不会有什么不吉利了,”509激动地接过话来说,“这些年咱们一直没聊这个问题,因为只要一提起,它就会把我们吞掉。可是现在我们得聊聊了,尤其是今天晚上!不然还等到什么时候?让我们以希望为食吧!苏尔巴赫,你出去以后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妻子在哪儿。她以前在杜塞尔多夫,可杜塞尔多夫已经被炸毁了。” “她要是在杜塞尔多夫,那她就没事了,杜塞尔多夫现在在英国人手里,广播里早就说了。” “也许她已经死了。”苏尔巴赫说。 “当然这点也要考虑。外边的情况,我们毕竟知道得很少。” “外边对我们知道得也很少。”布赫说。 509看着布赫。他还没有告诉布赫他父亲的死,更别提对他讲他父亲是怎么死的。现在离自由还有些时间,到那时,他会更容易承受的。布赫还年轻,将是唯一能带女友一起离开这儿的犯人。他会很快知道他父亲的事的。 “出去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迈尔霍夫说,“我在这集中营已经待了六年了。” “我十二年了。”贝格说。 “这么久了,是不是因为政治原因?” “不是。我有个病人,是纳粹分子,1928年到1932年间,我给他看过病。后来他成了冲锋队小头目。其实,他不算我的病人。他来我的诊所,我给他看了病,就推荐给诊所的一位朋友给他治疗。我的这位朋友是专科大夫。那个纳粹分子之所以到我诊所来,就因为我们住在同一栋楼里,他来治疗很方便。” “就因为这个把你关起来了?” “对,他得的是梅毒。” “那个专科医生呢?” “被枪毙了。我自己装作对他的病一无所知,假装以为他的病是‘一战’后留下的某种炎症。即便如此,为了小心起见,他还是把我关起来了。” “你出去后他要是还活着,你打算怎么办呢?” 贝格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要是我,我就把他宰了。”迈尔霍夫说。 “然后为这再进监狱?”雷本塔说,“因为杀人罪进监狱,还得关上十年或者二十年。” “列奥,你出去后打算干什么?”509问道。 “我准备开一家服装店,销售上等的半成品大衣。” “夏天卖大衣?列奥,马上就到夏天了!” “也有夏天穿的大衣。我还可以经营西装,当然还有雨衣。” “列奥,”509问,“你为什么不接着从事食品业?食品可比大衣需求量大,这事你在这儿可是一直干得挺棒!” “真的?”雷本塔感到被认可的愉悦。 “千真万确!”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我会考虑的。比如说,可以经营美国食品,这生意肯定能做大。你们还记得上次大战后能买到的美国熏肉吗?厚实,肉又白嫩,就像蛋白杏仁膏,上面还有淡红色的——” “别说了,列奥!你疯啦?” “没疯。只是突然想起来罢了。不知道他们这次是否也会运些过来?至少应该运些给我们,对吗?” “利奥,别说了!” “贝格,那你打算干什么?”罗森问。 贝格擦了擦他发炎的眼睛,说:“我想找个药剂师当学徒,或者做类似这方面的工作。还做手术,用这双手?”他把手在披着的外衣下捏成了拳头,“停这么长时间了,肯定不可能了!我就去学着当个药剂师吧。你呢?” “我妻子同我离婚了,因为我是犹太人,她现在的情况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不想找她?”迈尔霍夫问。 罗森犹疑着说:“她当时这样做也许是因为压力,她又能怎样办呢?是我自己劝她离婚的。” “也许她现在体型早已走了样,已经不好看了,”雷本塔说,“那对你就不成问题了。也许你还挺乐意摆脱她呢。” “咱们也不年轻了啊。” “是呀,九年了!”苏尔巴赫咳嗽起来,“这么长时间了,该会有怎样的久别重逢啊?” “真要能有重逢,就是幸运了。” “这么长时间了,”苏尔巴赫重复说道,“相互还能认出来吗?” ? 《西线无战事》作者雷马克创作巅峰期的泣血之作,照亮被残酷时代吞没的所有无名者。绝版40年后全新面市。 ? 509,他用号码称呼自己,也让别人这样称呼他。在纳粹集中营里待了十余年,他早已不再是人,也不再想做一个人,那样只会压垮他的精神。这年春天,随着炮火声越来越近,离铁丝网颓然倒下的时刻似乎已经不远,也许就在明天,在竭尽全力躲避会传染的死亡才能抵达的明天。 ?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君特·格拉斯、鲍勃·迪伦推崇的大师,茨威格、林语堂、木心盛赞的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