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夜雨(精)

巴山夜雨(精)
作者: 张恨水|绘画:高荣生
出版社: 人民文学
原售价: 78.00
折扣价: 52.30
折扣购买: 巴山夜雨(精)
ISBN: 9787020119134

作者简介

高荣生,1952年生于北京,198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后,留校任教至今。现任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教授、第五工作室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插图装帧艺委会主任。木刻作品多次获奖。酷爱老舍作品,并为其多部作品创作插图。著有《黑白涉步》(1996)、《插图全程教学》(2011)等。 张恨水(1895-1967),现代著名报人及作家。原名张心远,祖籍安徽潜山,生于江西。一生致力于通俗文学写作,成就卓著,创作了《金粉世家》《啼笑因缘》《纸醉金迷》《夜深沉》《巴山夜雨》等中长篇小说一百多部,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他不仅是现代文学史上重要的多产作家,而且是畅销书作家,有“章回小说大师”“中国大仲马”“民国第一写手”等美誉。

内容简介

这山谷里的晚风,一阵比一阵来得尖锐。山头上 的长草,被风卷着,将背面翻了过来,在深绿色丛中 ,更掀起层层浅绿色的浪纹。这草浪也就发生出“瑟 瑟梭梭”之声。李南泉抬头看看,那鱼鳞般的云片, 像北方平原上被赶的羊群一样,拥挤着向前奔走,这 个样子,又是雨有将来的趋势。李先生站着,回头向 家里那三椽草屋看了一看,叹上两口气。又摇了几下 头,自言自语地道:“管他呢,日子长着呢,反正也 不曾过不去。”这个解答,是非常的适用,他自己笑 了,扶着手杖继续散步,直到看不见眼前的石板路, 方才慢慢走回来。这时,天上的星点,被云彩遮着, 天上不予人间一丝光亮,深谷里漆黑一片。黑夜的景 致,没有比重庆更久更黑的,尤其是乡下。因为那里 到了雾天,星月的亮也全无。在城市里,电光射入低 压的云层,云被染着变成为红色,它有些光反射到没 有电灯的地方来。乡下没有电灯,那就是四大皆空的 黑暗。李南泉幸是带有手杖,学着瞎子走路。将手杖 向前点着探索两下,然后跟着向前移动一步。遥望前 面,高高低低,闪出十来点星星的火光,那是家之所 在了。因为这个村子的房屋,全是夹沟建筑的,到了 这黑夜,看不见山谷房屋,只看到黑空中光点上下。 这种夜景,倒是生平奔走四方未曾看见过的。除非是 雨夜在扬子江边,看邻近的渔村有点仿佛。这样,他 不由地想到下江的老家了,站着只管出神。 就在这时,听到星点之间,小孩子们叫着“爸爸 吃饭”。他又想着,这还是一点文料。可说“吾闻其 语矣,未见其人”。但他也应着孩子:“我回来了。 ”到了家里,王嫂迎着他笑道:“先生这时候才回来 ,落雨好半天了。”李南泉道:“下雨了?我怎么不 知道?”王嫂道:“落细雨烟子,先生的衣服都打湿 了。你自己看看。”李南泉放下手杖,走近灯下,将 手牵衣襟,果然,衣服潮湿、冰凉。他笑道:“怪不 得我在黑暗中走着,只觉得脸上越久越凉了。”他看 到桌上还有“小大英”烟,这就拿起一支来,就着烟 火吸了,因吟着诗道:“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 听无声。”王嫂抿了嘴微笑道:“先生还唱歌,半夜 里落起大雨来,又要逃难。”这句话却是把李先生提 醒,不免把眉头子皱起。但是他看到饭菜摆在桌上, 只有三个小孩子围了菜油灯吃饭,就摇了两摇头道: “我也犯不上独自着急,这家也不是我一个人的。” 他说着,也就安心吃饭。饭后,便独自呆坐走廊上。 这是有原因的,入夏以来,菜油灯下,是难于写文章 的。第一是桌子下面,蚊虫和一种小得看不见的黑蚊 ,非常咬人。第二是屋外的各种小飞虫都对着窗子里 的灯光扑了来,尤其是苍蝇大小、白蜻蜓似的虫,雨 点般地扑人,十分讨厌。关着窗子,人又受不了,所 以开窗子的时候,只有灯放得远远的,人坐在避光的 所在,人和飞虫两下隔离起来。这时,甄、吴二公也 在走廊上坐着,于是又开始夜谈了。 甄先生道:“李兄不是去看戏的吗?”李南泉道 :“甄先生怎么知道?”他笑道:“你太太下午买票 的时候,小孩子也在那里买票。”李南泉道:“事诚 有之,不过我想到白天上屋顶牵萝补屋,晚上去看戏 ,这是什么算盘?想过之后,兴味索然,我就不想去 了,而况恐怕有雨。”吴春圃于黑暗中插言道:“怎 么着?你的徒弟,你都不去捧了。”李南泉道:“唯 其是这样,太太就很安心地去打她的牌了。这样,也 可不让太太二次打牌,省掉一笔开支,我们是各有各 的战略。”甄先生哈哈笑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李南泉经邻居这样代解释着,倒也不好说什么。 大家寂寞地坐着,却听到茅屋檐下,“滴扑滴扑”, 继续的有点响声。吴先生在暗中道:“糟了糕了,雨 真来了。彭盖匠这家伙实在没有一点邻居的义气,俺 真想揍他娘的。我们肯花钱,都不给咱们盖盖房顶? ”李南泉走到屋檐下,伸着手到屋檐外去试探着,果 然有很浓密的雨丝向手掌心盖着。因道:“靠人不如 靠自己,我们未雨而绸缪罢。”因之找了王嫂帮助, 将家里大小两张竹床,和一张旧藤绷子都放到外面屋 子的地上,展开了地铺。自己睡的两方铺板,屋子里 已放不下,干脆搬到走廊上。那屋檐下的点滴声,似 乎又加紧了些。甄吴两家,也是搬得家具“扑咚”作 响。大家忙乱了半小时,静止下来,那檐滴却又不响 了,那边走廊的地铺上,发出竹板“咯咯”声,吴春 圃在暗中打个呵欠,笑道:“哦呀!管他有雨没雨, 俺睡她娘的。” 这个动作,很可以传染到别人,李先生自己,立 刻就感觉到非打呵欠不可,昏昏沉沉地也就睡着了。 睡在蒙咙中,听到太太叫喊着,他只在地铺上打了一 个翻身,却不曾起来,仿佛是身上被盖着一样东西, 但也继续睡,却不管了。直到脸上头上被东西爬得痒 斯斯的,屡次用手挥赶不掉,睁眼看来,天色已经大 亮,这是蚊子收兵以后,苍蝇在人身上活动。就无法 再睡了。他坐起来,睁眼向屋檐外看看,那对过的一 排近山,已完全被灰白色的云雾所封锁。在云脚下露 出山的下半截,草木全被雨洗得湿粘粘的,树头枝叶 下垂,草叶子全歪到一边去。那天上午虽没有下雨, 而乌云凝结成一片,似乎已压到屋顶头上来了。自然 天气是很凉的,只穿了一件短袖汗衫,便觉得身上已 有点不好忍受。于是赶快跳起来,见屋子里面,全家 人像沙丁鱼似的,分别挤着睡在地铺上。叹了口气道 :“这又是一幅流民图。”屋子里让地铺占满,再容 不下人去,也就不进屋子了,找了脸盆漱口盂出来, 用冷水洗过脸,就呆坐在地铺上,静等家里人起来。 在屋子里睡觉的人,一样让苍蝇的腿子给爬醒了。大 家收拾地铺,整理屋子,这就足耗费了一小时。李南 泉赶快将竹椅子在小桌前摆端正,展开了文具就来写 稿。李太太道:“你为什么忙,水也没喝一口吧?” 李南泉摇着手上的毛笔道:“难得天气凉快,还不抢 一抢吗?” 他这个表示,太太倒是谅解的。因为一万字上下 的稿子,不用说是作,就是抄写,也需要相当的时间 。这就听他的便,不去打搅了。李先生写得正有劲, 忽然桌子角儿上,“扑滴”一声,看时,有个很大的 水点。他以为是哪里溅来的水点,只抬头看了一看, 并没有理会,可是只写了三四行字,第二个“扑滴” 声又来了,离着那水点五寸路的地方,又落了一点水 ,抬头看看天花板,已是在白石灰上,潮湿了很大一 片印子。那湿印子中间,有乳头似的水点。三四处之 多,看看就要滴了下来。他“哎呀”了一声道:“这 完了,这屋漏侵占到我的生命线上来了。”太太过来 看看,因道:“这事怎么办呢?你还是非赶着写起这 一批稿子来不可的。那末,把你这书桌,挪开一个地 方罢。”李先生站起来向屋子四周看看,若是移到吃 饭的桌子上去写,太靠里,简直像黑夜似的。左边是 个竹子破旧书架子,上下四层,堆满了断简残编。右 边是两把木椅和一张旧藤儿,倒是可以移开,可是那 里正当着房门,也怪不方便。若是将桌子移到屋子中 间,四方不粘,倒是个好办法,可是把全家所有的一 块好地盘,又完全独占了。他看着出了一会神,摇了 两下头,微笑道:“我得固守岗位,哪里也移动不得 。”李太太道:“难道你就在漏点下写字吗?”李先 生还没有答复这个疑问,一点雨漏,不偏不斜,正好 打在他鼻子尖上。这个地方的触觉相当敏锐,吓得身 子向上一耸,李太太说声“真巧”,也笑起来了。 李南泉将手抹着鼻子尖,点了头笑道:“你笑得 好,不然,这始终是演着悲剧,那就无味了。马戏班 里的小丑,跤摔得越厉害,别人也就看得越是好笑, 你说是不是?”李太太对于他这个说法,倒是啼笑皆 非,站着呆了一呆,走到里面屋子里去,拿出一盒“ 小大英”笑道:“我还给你保留了一盒,吸支烟罢。 ”李南泉这回算是战胜了太太,颇也反悔。接过纸烟 ,依然坐到竹椅上去写稿,可是这桌子上面,前前后 后已经打湿了七八点水了。这个样子,颇不好坐下来 写。正好小山儿打了一把纸伞,由街上买烧饼回来。 李南泉向他招招手道:“不必收起来,交给我罢。” 小山儿也没有理会到什么意思,撑了伞在走廊上站着 。他笑道:“我们屋子里也可以打伞,你难道不知道 吗?打着伞进来罢。”小山儿侧着伞沿送了进来。李 先生接过,在桌子角上竖了伞柄。正好这天花板上的 漏点全在左手,伞一竖起,“扑”的一声,一个大漏 点,落在伞面上,李先生笑道:“妙极,这声音清脆 入耳,现在我来学学作诗钟的办法,伞面上一下响, 我得写完两行字。”他说着,果然左手挟着伞柄,右 手拿着毛笔在纸上很快地写。等到那屋顶的漏点落下 来的时候,已经写了三行字,他哈哈大笑道:“这成 绩不错,第一个漏点我就写了三行字了。”他这么一 声大笑,疏了神,伞就向桌子侧面倒了去。幸是自己 感觉得快,立刻拖住了伞柄,将伞紧紧握住了。李太 太坐在旁边看到,只是摇头。 吴先生正由窗子外经过,看到了这情形,便笑道 :“李先生,你这办法不妥,就算你一手打伞,一手 拿笔,可以对付过去,可是文从烟里出,你这拿纸烟 的手没有了。俺替你出个主意,在桌子腿上,绑截长 竹筒儿,把伞柄插在竹筒里,岂不甚妙?下江摆地摊 的就是这个主意。”李南泉拍手笑道:“此计甚妙。 不仅是摆地摊的,在野外摆测字摊的算命先生就是这 样办的。”他两人这样说着,这边甄先生凑趣,立刻 送了一截长可四尺的粗竹筒来。笑道:“这是我坏了 的竹床上,剩下来的旧竹档子,光滑油润,烧之可惜 ,一直想不到如何利用它。现在送给李先生插伞摆拆 字摊,可说宝剑送与烈士了。”李南泉接过来一看, 其筒粗如碗大,正好有一头其中通掉了两个节。竖立 起来,将伞柄插进里面,毫无凿枘不入之嫌。口里连 声道谢,立刻找了两根粗索子,将竹筒直立着捆在桌 腿上。将通了节的那头朝上,然后撑开伞来,将伞柄 插了进去,这伞面正好遮盖着半截小桌面,将屋漏挡 住。李先生坐下来,取了一支烟吸着,笑道:“好, 这新鲜玩意儿,本地风光,是一篇绝妙的战时文人小 品。”这么一来,屋子里外,全哈哈大笑。三个小孩 感到这很新鲜,每人都挤到桌子角上,在伞下站一站 。这笑声却把隔壁的家庭大学校长惊动了。拖拉着拖 鞋,踢踏有声,走了过来,在窗子外就看到了,笑道 :“好极!好极!我求得着李先生了。” P375-3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