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名家导读版)/琥珀经典文丛
作者简介
姚锦镕,浙江青田县人,浙江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翻译家。主要翻译作品有:屠格涅夫、普希金、夏洛蒂·勃朗特等的中短篇小说,托尔金的《魔戒》第二部《双塔奇兵》、狄更斯的《巴纳比·拉奇》与《远大前程》、伯内特的《小公主》、马克·吐温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别莱利曼的《趣味物理学》和比安基的《森林报》等长篇小说。 马克西姆·高尔基(1868-1936),苏联著名作家,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以长篇小说《母亲》和自传体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享誉世界。 高尔基出身贫穷,11岁开始为生计在社会上奔波。当过装卸工、面包房工人,贫民窟和码头成了他的“社会”大学的课堂。他在繁重劳动之余,勤奋自学不息,对社会底层人民痛苦生活的体验和深切了解成为他创作中永不枯竭的源泉。高尔基早年的经历在他的自传体三部曲中作了生动的记述,完美演绎了19世纪俄国的社会生态。
内容简介
一 在一间半暗不明而狭小的房间里,窗口附近的地 板上,躺着我的爸爸。他身穿一件白衣服,人显得异 乎寻常的长,光着双脚,脚趾叉开,怪怪的。一双原 本令人亲切的双手温顺地放在胸口,手指扭曲着。一 双本是欢快的眼睛,紧闭着,上面压着两枚圆圆的黑 色铜币。他善良的脸庞乌青发黑,龇牙咧嘴,令人见 了心惊肉跳。 我妈光着上身,下身穿着红裙子,跪着,用梳子 把我爸那柔软的头发从前额往脑后梳。那梳子原是我 常用来切西瓜的。我妈的嘴不停地念叨着,声音低沉 、嘶哑。她灰色的眼睛红肿,泪珠儿像融化了的冰水 ,滴滴答答淌了下来。 我的手被外婆拉着。她长得胖胖的,脑袋大大的 ,眼睛也大大的,鼻子肌肉松弛,可笑地耷拉下来。 她一身的黑衣黑裤,显得软绵绵的,挺讨人喜欢。她 也在哭哭啼啼,起起伏伏,像是与我妈的哭声合着拍 。她浑身都在哆嗦,一手拉着我,把我往我爸跟前推 。我硬是缠着外婆不敢往前去,干脆躲到她身后去。 我既害怕又不自在。 我从没见过大人也哭哭啼啼的,也不明白外婆不 停地念念叨叨着的是什么意思: “你跟你爹告个别吧,往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他 去了,宝贝,走得不是时候,太早了……” 我曾病得很厉害——刚刚好起来。我害病的时候 ——这事儿我记得一清二楚——我爸快快活活地照料 着我,可他突然就没了,替他照顾我的换成了一个古 怪的陌生人——我的外婆。 “你打哪儿来?”我问她。 她说: “打上头来。打下诺夫戈罗德来。可不是走着来 ,而是搭船来的。水上可走不了人,你这小鬼头儿。 ” 怪哩,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上头,我家上头不 是住着几个染了发的大胡子波斯人吗;地下室里,待 着的是一个卖熟羊皮的黄皮肤的卡尔梅克老头。倒是 可以骑着楼梯的扶手,从上往下滑,要不就是一个跟 斗翻下来——干这种事儿我很有一手。这关水什么事 ?瞧她说得多邪乎,全乱套了。 “我干吗是小鬼头儿?” “因为你爱嚷嚷。”她也笑着答道。 她说起话来挺亲切,挺讨人喜欢,挺顺溜的。打 第一天起我就喜欢上她了。这会儿我巴不得她这就带 我离开这房间。 我妈那模样儿让我感到很不自在。看她哭哭啼啼 、泪流满面的样子,叫人很替她担心。她这副模样我 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人一向挺严厉,话不多,全身 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梳理得油光锃亮,个头活 像匹高头大马,身强力壮,手劲大得吓人。可这会儿 ,不知怎么的,她浑身浮肿,衣衫凌乱,整个人全都 变了样。原本有条不紊的头发,像只光可鉴人的帽子 ,披散到了裸露的肩上,耷拉到了脸上;原本编成了 辫子的一半头发,摇来晃去,触到了睡过去的我爸的 脸上。我早已来到房间,可她没瞧过我一眼。她径自 边给我爸梳理头发,边痛哭流涕。 有几个穿黑衣的汉子和一名巡警往里探头探脑。 巡警生气地说: “快点收拾好!” 窗子已被一条深色的大披巾蒙起来了。披巾被风 一吹,像只帆,鼓了起来。有一次我爸带我坐帆船, 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我爸笑着用膝盖夹住了我,大 声道: “没事,别怕,葱头儿!” 我妈突然从地上费劲地爬了起来,可很快又仰天 倒了下去,头发散落一地。只见她紧闭眼睛,苍白的 脸发青,也像我爸,龇牙咧嘴。她用怕人的声音说: “把门关上……阿列克谢——走开!” 外婆推开我,直往门口奔,嘴里嚷嚷着: “亲人儿,别怕,别动她,看在基督的分儿上, 请走开!她不是害上霍乱,是要生孩子了。行行好, 好人儿!” 我躲到了房间角落的一只箱子后面。只见我妈躺 在地板上,扭着身子,哼哼唧唧,牙齿咬得咯咯响, 外婆围着她手忙脚乱,开心地好言好语说: “圣父圣子在天之灵!忍着点,瓦里娅!圣母啊 ,保佑她吧!” 我怕极了。我妈和外婆就在我爸的身旁折腾着, 时不时碰到了他。两个人又是嚷又是哼哼唧唧的,可 我爸一动不动躺着,像是在笑哩。两个人这么在地板 上折腾了好一阵子。我妈不止一次站起来,又跌倒。 外婆好几次像只黑色的软和的大皮球,滚出房间。后 来,黑暗中猛响起婴儿的哭声。 “上帝,大喜啊!”外婆说,“是个小子!” 她点起了蜡烛。 我也许在角落里睡着了——以后的事儿丝毫也不 记得。 我记忆中留下的第二个印象是一个下雨天,坟地 的一个荒凉的角落。我立在又滑又黏的斜坡上,眼望 着墓穴,他们把我爸的棺材往里放。墓穴的底部积了 不少水,还有几只青蛙。其中有两只已跳到黄色的棺 材盖上。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