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夜饮醉/同题散文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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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酒 ◎周作人 这个年头儿,喝酒倒是很有意思的。我虽是京兆 人,却生长在东南的海边,是出产酒的有名地方。我 的舅父和姑父家里时常做几缸自用的酒,但我终于不 知道酒是怎么做法,只觉得所用的大约是糯米,因为 儿歌里说,“老酒糯米做,吃得变nionio”——末一 字是本地叫猪的俗语。做酒的方法与器具似乎都很简 单,只有煮的时候的手法极不容易,非有经验的工人 不办,平常做酒的人家大抵聘请一个人来,俗称“酒 头工”,以自己不能喝酒者为*上,叫他专管鉴定煮 酒的时节。有一个远房亲戚,我们叫他“七斤公公” ,——他是我舅父的族叔,但是在他家里做短工,所 以舅母只叫他作“七斤老”,有时也听见她叫“老七 斤”,是这样的酒头工,每年去帮人家做酒;他喜吸 旱烟,说玩话,打马将,但是不大喝酒(海边的人喝 一两碗是不算能喝,照市价计算也不值十文钱的酒) ,所以生意很好,时常跑一二百里路被招到诸暨嵊县 去。据他说这实在并不难,只需走到缸边屈着身听, 听见里边起泡的声音切切察察的,好像是螃蟹吐沫( 儿童称为蟹煮饭)的样子,便拿来煮就得了;早一点 酒还未成,迟一点就变酸了。但是怎么是恰好的时期 ,别人仍不能知道,只有听熟的耳朵才能够断定,正 如古董家的眼睛辨别古物一样。 大人家饮酒多用酒盅,以表示其斯文,实在是不 对的。正当的喝法是用一种酒碗,浅而大,底有高足 ,可以说是古已有之的香槟杯。平常起码总是两碗, 合一“串筒”,价值似是六文一碗。串筒略如倒写的 凸字,上下部如一与三之比,以洋铁为之,无盖无嘴 ,可倒而不可筛,据好酒家说酒以倒为正宗,筛出来 的不大好吃。唯酒保好于量酒之前先“荡”(置水于 器内,摇荡而洗涤之谓)串筒,荡后往往将清水之一 部分留在筒内,客嫌酒淡,常起争执,故喝酒老手必 先戒堂倌以勿荡串筒,并监视其量好放在温酒架上。 能饮者多索竹叶青,通称*“本色”,“元红”系状 元红之略,则着色者,唯外行人喜饮之。在外省有所 谓花雕者,唯本地酒店中却没有这样东西。相传昔时 人家生女,则酿酒贮花雕(一种有花纹的酒坛)中,至 女儿出嫁时用以饷客,但此风今已不存,嫁女时偶用 花雕,也只临时买元红充数,饮者不以为珍品。有些 喝酒的人预备家酿,却有极好的,每年做醇酒若干坛 ,按次第埋园中,二十年后掘取,即每岁皆得饮二十 年陈的老酒了。此种陈酒例不发信,故无处可买,我 只有一回在旧*业师家里喝过这样好酒,至今还不曾 忘记。 我既是酒乡的一个土著,又这样的喜欢谈酒,好 像一定是个与“三酉”结不解缘的酒徒了。其实却大 不然。我的父亲是很能喝酒的,我不知道他可以喝多 少,只记得他每晚用花生米、水果等下酒,且喝且谈 天,至少要花费两点钟,恐怕所喝的酒一定很不少了 。但我却是不肖,不,或者可以说有志未逮,因为我 很喜欢喝酒而不会喝,所以每逢酒宴我总是**个醉 与脸红的。自从辛酉患病后,医生叫我喝酒以代药饵 ,定量是勃阑地每回二十格阑姆,葡萄酒与老酒等倍 之,六年以后酒量一点没有进步,到现在只要喝下一 百格阑姆的花雕,便立刻变成关夫子了。(以前大家 笑谈称作“赤化”,此刻自然应当谨慎,虽然是说笑 话。)有些有不醉之量的,愈饮愈是脸白的朋友,我 觉得**可以欣羡,只可惜他们愈能喝酒便愈不肯喝 酒,好像是美人之不肯显示她的颜色,这实在是太不 应该了。 黄酒比较的便宜一点,所以觉得时常可以买喝, 其实别的酒也未尝不好。白干于我未免过凶一点,我 喝了常怕口腔内要起泡,山西的汾酒与北京的莲花白 虽然可喝少许,也总觉得不很和善。*本的清酒我颇 喜欢,只是仿佛新酒模样,味道不很静定。葡萄酒与 橙皮酒都很可口,但我以为*好的还是勃阑地。我觉 得西洋人不很能够了解茶的趣味,至于酒则很有功夫 ,决不下于中国。天天喝洋酒当然是一个大的漏卮, 正如吸烟卷一般,但不必一定进国货*,咬定牙根要 抽净丝,随便喝一点什么酒其实都是无所不可的,至 少是我个人这样地想。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