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缝花

作者简介

罗亚晴，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生于湖南湘西。 十八岁在《芙蓉》杂志发表处女作，在《青年文学》《西湖》《青春》等刊物发表小说、散文与诗歌。 认为女性一生都在追求的三样东西：爱、美与自由 对相爱的看法：相爱就是你和TA在一起，活得更像你 对幸福的理解：幸福是一个过程，它的迷人之处在于经过，而非抵达

内容简介

纺织大师 那天我从一根树杈上掉 下来，任由身体失去重心地 荡了几下。屏住呼吸猛一翻 身，“咔”。还有一线距离， 险些就软绵绵地堕在马路牙 子上被碾作肉酱。如果不是 刚才的急中生智，兴许我已 经命丧黄泉了。在人脚下， 也无非是指头大个印，一点 都不壮烈。 上天没有给我乌龟和蜗 牛的盔甲，也没有给我翅膀 ，即使笨重如信天翁也能在 蓝天上滑翔。我有吐丝结绳 的本领，这让我多次幸免于 难，否则我该死过百十回了 。 这地方刚下过雨，一场 风雨就能让我们颠沛流离， 搞不好还要弄得妻离子散， 家园尽毁。好在胳膊腿俱全 ，能自食其力讨生计。现在 风平浪止，一如平常。有风 乍起，倒是把道路吹干了。 借着风，我意兴斐然地簌簌 飘飞。“飞行”是我的本领， 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从这棵 树到那棵树，每到一处，就 留下一根根飘飞的银针作证 据。我脚一蹬，从天而降， 身体落在一根不知是什么树 的枝上，抛下银针，两条长 长的丝线，错搭在一起，美 妙的秋千在风里荡。我找准 一根树杈一时间点兵点将， 左右开弓起来，一张雏形的 网就形成了。我要赶在天黑 之前把那些费事的网格织完 ，最好还能捉两只“冒失鬼” 解决晚餐。 我的兵将就是我尾部的 丝囊，没错，它是我的法宝 ，也是我的绝杀武器，关键 时还能救我一命。不知什么 时候起，我开始繁密地干起 手中的活儿来。一圈一圈， 我用后腿扯着放出来的丝线 ，义无反顾地在丝囊边上划 ，交搭，错落，从里往外， 有条不紊，循环往复，永远 干下去，好像永远也干不完 。网圈在逐渐扩大，我看也 不看，等我把网织到大半， 再环顾一下我选的这个地方 ，会忍不住得意扬扬。下面 是一片整齐划一的女贞树组 成的藩篱，一棵垂柳温顺地 倚在水边，一个大大的湖出 现在我的眼前，几只水黾轻 悠地浮在水上，这个池塘中 的溜冰者骄傲地在水面上顿 顿挫挫，身手敏捷，它们似 乎从不思考分外的事，只因 出色的平面滑行能力而横行 江湖。 “嘿，只会浮游的家伙！ ”我对着水黾不屑一顾地说 ，方才的丧家之痛几乎被我 抛在脑后。说着，我继续挥 动着我的双脚，一刻也不愿 为了水黾而耽搁。自己住的 地方，不能偷工减料，只得 耐心点织完。等网织完，我 扭着发酸的胳膊，甩啊甩， 什么时候觉得舒服了，我就 往网中央一躺，让阳光晒个 痛快。 一个影子浮现在我的眼 前，她望了我多久了？我埋 怨自己太过糊涂。她是一个 眼神定定的女孩，大约二十 岁出头。我停下手里的动作 看着她，她如果将我的网撕 破，我就急转直下逃走，如 果我被她捉去逗玩，我就装 死。被人无故擒住，生死只 是瞬间的事，不过我谅她不 敢，捏死我会弄脏她的手。 她果然放我一马，只当我是 片萎靡不振的黄叶，一点欣 欣向荣的生气都没有。是的 ，我不怕人，我在人的世界 里毁誉参半。我毁坏过人的 劳动，但也捕杀害虫。不过 就算我坏事做绝，他们又能 奈我何，见到我想捏死我还 嫌我脏，哪次不是我兴冲冲 在他们生活的地方撒泡尿才 遁走的。 若不是桐花的香气提醒 ，我还不知道初夏到了。我 仰着头看那些高大的树木开 满树的紫就犯晕，像一大片 云海要将我吞没。云海何其 大，而我只需一隅寄身。忽 然掉下的一滴雨水将我砸得 生疼，更别说疾风扫荡了。 我悬挂一条丝线下去看个究 竟，因为这场覆巢的雨水， 蚂蚁们在浩浩荡荡地迁徙， 它们携家带眷的队伍走成了 一条黑线。我倒挂在树上， 对它们说：“嘿，伙计们， 今天的运输工程不小啊！” 蚂蚁们忙着搬家什，没空搭 理我，也许是我说的它们听 不明白？我跟自然界中大多 生物都能相安无事，无聊时 揶揄几句，它们顶多朝我翻 个白眼也就了事，不会真对 我舞棒动枪，关键原因可能 我不是它们的菜，尽管我的 肉身还不够填它们牙缝，但 万一一只长喙动物踱步跟前 ，我还不得八只脚抬开慌忙 逃窜。 啊呜——我简直要抓狂， 我只稍稍出门一趟，我的网 就不知去向了。我感觉我的 胳膊气得嘎吱作响，这半天 工夫付诸东流了，这得折煞 我多少脑细胞？只是精确测 算两端支点的距离，我就要 来来回回穿梭无数次，才让 我的建筑稳稳架在中间。大 多时候大家看见的都是我勤 劳的模样，与其说我在耐心 织网，不如说在收拾同样残 破的心情。 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