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之外

作者简介

万宁，致力于小说创作，在《人民文学》《当代》《十月》等刊物发表作品两百余万字，已出版小说集《忙来忙去》《麻将》《纸牌》，散文集《今夜有约》《流逝的花样年华》《讲述》等。代表作有《你面前横着一条河》《干瞪眼》《朋友圈·同学群》《南情北爱》等中篇小说。

内容简介

黄昏的气味开始弥漫 ，从山下往山上，慢慢升 起。 古罗村白天的喧嚣在 这会儿逐渐沉寂。 炊烟贴着屋上的瓦片 ，层层叠叠，团团缕缕， 而后又卷起，缓缓飘散， 瓦片下屋里的油盐味，已 聚集在村庄的上空，辣椒 味、花椒味、蒜籽味、生 姜味，这些味儿重的植物 作料，不管不顾地霸占着 这个时段的空气，紊乱着 人们的嗅觉。赵妈习惯了 这种紊乱，她甩着膀子， 健步如飞。迎面走来两位 游客，忽然弯下腰，“阿 嚏阿嚏”几个喷嚏冲了过 来，赵妈稍稍欠了欠身子 ，丢下几分嫌弃，眨眼间 ，就走到回廊尽头，上了 屋檐边的坡口。 赵妈“噔噔”地沿着山 坡疾行。“晓得今夜我有 事，早点落屋，会死呀。 ”她心里的埋怨，在脚步 的节奏里散发。山坡呈之 字形，一道一道的，直至 赵妈喘起粗气，她才终于 望到蓝青林瘦削的背影。 那背影笼罩在一棵树 下。 赵妈倒抽了一口气，“ 三天两头，动不动就坐在 这儿，看啥呢？”她撇了 撇嘴，心里嘀咕：“别是 犯病了。” 蓝青林靠着树干，与 她的身子比起来，树干是 粗壮的，当然树冠也是丰 腴的。蓝青林说：“这山 坡上，就这棵楸树长得好 。”赵妈迈向这棵楸树， 她想：“发个呆，架起个 场，跑起咯远。” 迈克懒洋洋地趴在蓝 青林脚边，赵妈的脚步声 只是让它的耳朵颤动了几 下。倒是西沐挣脱妈妈怀 抱，步子蹒跚，踉跄着跑 向赵妈。赵妈脸上终于有 了笑意，她张开手臂，一 把抱起西沐。她顺着蓝青 林的目光，朝坡下望去。 那一片废墟，曾经的 轮廓，清晰分明。三米高 的城墙，多数完好，青苔 覆盖砖石，石缝里摇曳着 野草，大片房屋坍塌，一 些砖头与木料就地散落， 刺蓬与灌木在破败的屋里 屋外肆意横生，风从上面 吹过，惊起一拨一拨的荒 凉。 此景是蓝青林眼睛里 的。 抱着西沐的赵妈，瞅 着下面，找着她从前住过 的老屋，她跟蓝青林说过 无数次，她是在这里出生 的。住在坳上，总要爬山 下岭的，老屋又破旧不堪 ，村里人不喜欢，稍稍有 点能力的，老早就从这里 迁到山下，赵妈记不清， 这城堡是在什么时候没人 住了。房子没人住，破得 更快，到后来．－这地方 来都没人来了。没人住的 屋子，疹得慌，可是蓝青 林坐在这儿，一坐就是一 下午，也不见她怕，赵妈 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 蓝，你以后还是少来这儿 ，阴气重，对胎儿不好。 ” 蓝青林起身，叉着腰 ，挺着肚子，望着赵妈笑 了笑，然后拍打着屁股上 的尘土，“啪、啪”的响声 ，逗得迈克围着她打转转 ，它刚要撒欢，蓝青林已 转背往村子里走。 赵妈抱着西沐跟在后 头，她的眼睛盯着前面蓝 青林的背影：两块肩胛骨 在原木色的衬衣里若隐若 现，垂落的衬衣与亚麻长 裤中间的腰线反而凸显臀 部的丰硕，怎么看，都看 不出是怀孕的身子，且不 要说是怀孕五六个月了。 “看你这身段，肚里的 孩子，肯定是个男娃。” 赵妈还没张嘴，坡地上掀 起一阵风，直接灌进她嘴 里，她抿紧嘴唇，把话咽 了下去——城里人生娃， 不在乎男女，这样说，没 讨好到她，她反而会在心 里朝自己翻白眼。 这女娃心思重，不喜 说话，捉摸不透。 回到家，天已是麻麻 色了，院门前的店铺赵妈 也早关好了。蓝青林在砂 锅里盛汤盛饭，出门前她 在三个砂锅里弄好了晚上 要吃的食物，西沐吃的是 放了肉末的烂巴饭，她与 赵妈吃的是白米饭以及花 生米筒子骨汤。此时，赵 妈在厨房三下两下就炒好 两个菜，“我不喝汤，来 不及了，”她朝蓝青林嚷 着，“今天七点开始，我 要去占个好位子。” 赵妈是村里的对歌高 手，每月一次的对歌会， 她从不缺席。对歌会就在 村里的四方坪，四条巷子 汇聚的中心地带，一个说 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石板坪 。每月的十五，村里的老 老少少自带板凳坐在这里 ，男人一堆，女人一团， 相互对歌。蓝青林在旁边 听过几次，听来听去，发 现他们是在打情骂俏。站 起唱歌的，都是上了年纪 的，有的掉了牙齿，唱起 来，漏风漏口水，却唱得 眉飞色舞。在蓝青林的理 解中，谁先唱谁就有撩哥 撩妹的嫌疑，男的总是调 皮机智，或者露骨深情， 女的多半含蓄，偶尔泼辣 。对来对去，最后都是笑 声收场，笑得不过瘾，会 相互拍打，甚至双手捧着 肚子，直至岔气呛到，做 出咳嗽的样子。坪里两头 的风火墙上，悬着两盏瓦 数极低的灯泡，好在十五 的月亮，从来都是亮堂的 ，月光把这些笑脸照来照 去，也跟着快活。 P3－5 小说通过具体细微的平凡琐碎，讲述了两个家族在历史大潮的百年冲击下，血脉亲情反复遭遇断裂和重建的故事。由己而家，由家而国，在这断裂和重建的过程中，个体的命运早已与家运、国运联系在了一起。从这一意义上说，作者万宁是血脉亲情的追溯者，也是家国情怀的守护者，她的书写延续着中华民族世代相传的精神谱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