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丛中的微笑(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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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楔子 在一个十二月阴冷潮湿 的午后，陈随民在一条寂 静无人的小巷里急速地走 着。他必须得在白天出来 ，南京城的电力自八月轰 炸开始时就停了，如果是 晚上，他们会陷入一片伸 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 找到那个地点就更难了， 危险也愈甚。 吴安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 吴安的个头不高，跟不 上陈随民的脚步，又怕被 落下，便一路跌跌撞撞地 赶着。他咻咻地喘着气， 像一只疲乏至极的、绝望 的小动物，拼着命躲避被 捕杀的命运。这喘气声在 静僻的小巷里显得那么响 亮，陈随民不得不放慢脚 步，以期他不要发出这么 大的动静，因为在这看上 去安静的小巷里，不知在 哪个角落就会突然跳出一 个、几个或一队魔鬼般的 日本兵。陈随民回头示意 那孩子跟上，忽地迎上了 那孩子的目光——目光里 全是愤恨和鄙夷。 吴安恨恨地盯着前面那 人的后背。这后背比他父 亲的要宽阔得多，厚实得 多，挺直得多，挡在他的 面前就像一堵墙。在日本 人来难民营搜查时，他只 要贴着他站，心里的害怕 就会少一分。但如今吴安 的心头对这个高大的人添 了一分不满，甚至是恨意 ——就是他，让他们父子 离散。但是此刻他又不得 不跟着他，吴安的内心煎 熬着，愤恨和恐惧让他喉 头发干。他费力地吞咽了 两下，继续跟着那人走着 ，目光落在他的背上。 陈随民继续疾步走着， 可那孩子的目光落在他的 后背，像烙铁似的烙着他 的皮肉。他不禁回想起刚 刚认识这孩子的时候，他 那清澈干净的眼睛里那充 满敬佩与信任的目光。他 摆摆头，把这念头给甩掉 。他现在顾不得这个，他 只能干下去，做他计划好 的事。 他停下脚步，四下里张 望。这个城市对他来说全 然是陌生的，这一带又是 巷陌纵横，巷子套巷子， 他不知道在哪里转弯。此 时，那个孩子走上来，超 过了陈随民，领着他往左 一拐。陈随民不禁抬脚跟 了上去，与他一同走进一 条新的巷子。这条巷子显 然要宽一些，巷口的标牌 上显示的正是陈随民得到 的那个地址。陈随民心中 一阵庆幸，自己所做的这 件事虽然是坏了良心，但 还是有用的。看来这个孩 子对城里大大小小的道路 街巷十分熟悉，自己算是 得了一个不错的小向导。 他们继续无言地走着。 忽地，他们发现，前方不 远处，巷子两旁，躺着几 具尸首，都是老百姓的衣 着，还有被丢弃的箩筐、 旧被、破衣。冬天的冻雨 ，让他们的尸身如石头般 僵硬。街边这一带水塘众 多，大大小小的水塘已被 血染得鲜红。一件落入塘 中的浅色长棉袄，因为饱 吸了血水，已被染得通红 一片，只有一只衣袖还保 持着原先的羽白色。 他们看见，一棵高大的 梧桐树下，有一对拥抱着 死去的母子，那小小的娃 娃拱在母亲的胸口，似乎 还想吃一口奶。吴安下意 识地往陈随民腋下缩去， 陈随民的大手一下子就盖 住了他的眼睛。 在这只手造就的昏暗里 ，吴安终于喘过来一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 这片带着皮肉温度的昏暗 ，永远不要退去。 他们终于来到了那个地 址，玉泉路25号。那道窄 门虚掩着。军人的警惕让 陈随民闪身于一棵树后， 向门缝里窥视。里面似乎 一片寂静，吴安一下子紧 张起来，紧紧地贴着陈随 民的背，陈随民可以感受 到他身上传来的颤抖，一 阵又一阵。陈随民一寸一 寸地挪动着，吴安也跟着 他挪动，就好像，他是他 正午时短小的影子一样。 突然，陈随民的头碰了挂 在树上的什么东西，那东 西朝后荡去。 吴安发出短促的叫声， 像是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 要窒息了一般。陈随民回 头，然后迅速地用大手捂 住那孩子接下来要冲出喉 咙的一声尖叫，把他的头 窝在自己的腋下，像上次 一样。 那挂在树枝上的东西又 荡了两下，那是一串用麻 绳穿在一起的——人的耳 朵。 陈随民带着吴安很慢很 慢地接近那道门，将它一 点一点地推开，确认里面 没有日本兵，才跨进小院 中。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