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随笔、续笔
作者简介
《柳南随笔、续笔》,清王应奎撰,以柔校点。王应奎字东溆,江苏常熟人。生于清康熙二十二年(一说二十三年),年少即有诗名,后人称其"古文博综,典赡中有修洁之致;诗品更高,不拾人牙慧"。他八次应试均不第,遂退居专心著述。作品除《柳南随笔》、《柳南续笔》外,尚有《柳南诗文钞》、《海虞诗苑》。
内容简介
《柳南随笔、续笔/历代笔记小说大观》: 赵秋谷《谈龙录》云:“昆山吴修龄乔论诗甚精,所著《围炉诗话》,余三客吴门,求之不可得。”余因秋谷之言,遍访其书。一日得之于友人张君所,书凡六卷,议论果有为前人所未发者,因节录十三则于后。 作诗者不可有词而无意,无意则赋尚不成,何况比兴。唐诗有意,而托比兴以杂出之,其词婉而微。宋诗亦有意,惟赋而少比兴,其词径以直,如人而赤体。明之瞎盛唐诗,字面焕然,无意无法,真是木偶被文绣耳。 诗非一途得入,景龙、开宝之诗端重,能养人器度,而不能发人心光;大历、开成之诗深锐,能发人心光,而亦伤人器度。所以学景龙、开宝者,心光虽发,大都滞于皮毛;学大历、开成者,器度易伤,不免流于险琢。人能以大历、开成发其心光,而后以景龙、开宝养其器度,斯为得之。 意喻之米,饭与酒所同出:文喻之炊而为饭,诗喻之酿而为酒。文之措词,必副乎意,犹饭之不变米形,啖之则饱也;诗之措词,不必副乎意,犹酒之变尽米形,饮之则醉也。醉则忧者以乐,喜者以悲,有不知其所以然者。 诗之失比兴,非细故也。比兴是虚句、活句,赋是实句。有比兴,则实句变为活句;无比兴,则实句变成死句。许浑诗有力量,而当时以为不如不作,无比兴,下死句也。 诗中须有人,乃得成诗。盖人之境遇不同,而心之哀乐生焉。夫子言诗,亦不出于哀乐之情也。诗而有境有情,则自有人在其中矣。如刘长卿之“得罪风霜苦,全生天地仁。青山数行泪,白首一穷鳞”。王铎为都统,诗曰:“再登上相惭明主,九合诸侯愧昔贤。”有情有境,有人在其中也。子美《黑白鹰》、曹唐《病马》亦然。鱼玄机《咏柳》云:“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黄巢《咏菊》云:“堪与百花为总领,自然天赐赭黄袍。”即荡妇、反贼诗,亦有人在其中也。不然,陈言剿句,万篇一篇,万人一人,了不知作者为何等人,又何以诗为哉? 余读韩致尧《落花》诗结联,知其为朱温将篡而作,乃以时事考之,无一不合。起语云:“皱白离情高处切,腻红愁态静中禁。”是题面。又云“眼寻片片随流去”,言君民之东迁也;“恨满枝枝被雨淋”,言诸王之见杀也;“倘得苔遮犹慰意”,言李克用、王师范之勤王也;“若教泥污更伤心”,言韩建之为贼臣弱帝室也;“临阶一盏悲春酒,明日池塘是绿阴”。意显然矣。此诗使子美见之,亦当心服。诗可以初、盛、中、晚为定界乎? 唐人诗用意,有在一二字中,不说破不觉,说破则其意焕然者。如崔辅国《汉宫词》云:“朝日点红妆,拟上铜雀台。画眉犹未了,魏帝使人催。”称帝者曹丕也,下一“帝”字,而其母狗彘不食之语自见,严于铁钺矣。《诗归》评媚甚,岂非说梦。韩翃《寒食》诗云:“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唐之亡国,由于宦官握兵,实代宗授之以柄。此诗在德宗建中初,只“五侯”二字见意,唐诗之通于《春秋》者也。 诗意之明显者,无可著论;惟意之隐僻者,词必纡回婉转,必须发明。温飞卿《过陈琳墓》诗,意有望于君相也。飞卿于邂逅无聊中,语言开罪于宣宗,又为令狐绚所嫉,遂被远贬。陈琳为袁绍作檄,辱及曹操之祖先,可谓刻毒矣,操能赦而用之,视宣宗何如哉?又不可将曹操比宣宗,故托之陈琳以便于措词,亦未必真过其墓也。起曰:“曾于青史见遗文,今日飘零过古坟。”言神交以叙题面,引起下文也。“词客有灵应识我”,刺令狐绚之无目也。“伯才无主始怜君”,“怜”字诗中多作“羡”字解。因今日无伯才之君大度容人之过如孟德者,是以深羡于君耳。“石麟埋没藏春草”,赋实境也。“铜雀荒凉起暮云”,忆孟德也,此句是一诗之主意。“莫怪临风倍惆怅,欲将书剑学从军。”言将受辟于藩府,永为朝廷所弃绝,无复可望也。怨而不怒,可谓深得风人之意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