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端

开端
作者: 祈祷君
出版社: 青岛出版社
原售价: 49.80
折扣价: 30.40
折扣购买: 开端
ISBN: 9787555295365

作者简介

\"祈祷君,南方人士,自幼好史。其文幽默诙谐却不乏深度,在读者和网站中都有良好的口碑。 代表作:《开端》《木兰无长兄》《寡人无疾》《开学》等。多部作品已售出影视版权。 微博:@日更的祈祷君\"

内容简介

\"楔子 第三次“出事”时,李诗情才真正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不是她疯了,就是有什么奇怪且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了。 虽然内心十分恐惧,但李诗情很肯定自己没有疯。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父母双全、家庭和美。她性格开朗,有三五知交好友,感情上既没有谈恋爱受到打击,也没有在学校里被歧视。她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是决计没有发疯的可能的。 但如果再这么“出事”下去,她难保不会疯。 第一章 第一次出事时,李诗情其实以为自己在做梦。 没办法怪她这么想,谁叫她的目的地是这趟公交车的终点站,这条公交线的总时长接近一个小时,每次还没到终点站,她就会迷迷糊糊地睡着。 反正到了终点站,已经与她熟悉的司机大叔也会喊她一声。 结果这回司机还没叫她,倒是谁的手机铃声先将她吵醒。 当被重复播放的《卡农》吵醒时,李诗情还有点烦躁。下午一两点钟正是人最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好不容易能打一会儿瞌睡,还被人吵醒了。 可惜她这点怨气没能维持太久,就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冲散了。 她醒来后发生的一切来得太快,就像坐过山车时闭着眼睛体验到的那种惊骇。 从小到大,李诗情都没有经历过“车祸”这么个玩意儿,所以当她的头被巨大的惯性带着重重地撞向前面的座椅靠背时,她甚至没反应过来是出“车祸”了。 头疼欲裂加上强烈的呕吐感让她无法思考,伴随着车上乘客的尖叫声,她就这么晕了过去。 大概是第一次“出事”的过程太快,所以当李诗情“再醒来”时,只有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那种惊悸感,恍惚到没办法相信它是真的。 李诗情掐了掐自己,疼,没有做梦。 她又摸了摸头,好好的,没有肿,也没有破。 她朝窗外看去,车子也好好地行驶在既定的路线上,刚刚上了跨江大桥,即将抵达终点站,一切都很正常。 然而,当她拍着自己的胸口暗自庆幸“幸亏是梦”时,那该死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熟悉的《卡农》铃声在车厢里突然响起时,李诗情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她听到后面有乘客好心询问“小姑娘怎么了”,也感受到了几道异样的目光扫向她,带着点狐疑,带点戒备。 这原本是件很让人恼火的事情,但李诗情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的脑子里只反复闪着不好的预感: ——难道要出事?难道真要出事?难道我不是在做梦? 那道手机铃声从头到尾就没响多久?对她来说,这就像一个符号,一下子把她拉进了某个噩梦里。 接着,噩梦就真的再一次降临了。 一直匀速开着的公交车突然来了一个急转弯,车里的乘客们纷纷尖叫了起来,好几个人没有坐稳,被甩下了座位,或是像她刚才做的“噩梦”里那样,头撞上前排的座椅。 正站立着的李诗情也不例外,急转弯的瞬间,她往后仰倒,两只手无意识地在前方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在李诗情就要栽倒时,她仿佛看见旁边出现了一只胳膊,艰难地向她伸过来。 她的本能让她想拉住那只手、紧紧地攥住它,却只能看到自己的手臂在半空划了个无力的弧线…… 然后就是后脑勺重重着地的剧痛感。 第三次“醒来”时,李诗情茫然地环顾四周。 她所在的这个城市,是一个被江水分隔成两部分的城市。她所读的大学在一座江心洲上,无论去哪里都要通过跨江大桥。这条公交线正是一条过江路线,终点站通向老城区。 这条公交路线沿途有好几所高校,她上车的时候人还蛮多的,可等她醒过来时车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很空旷。 从车窗外的风景来看,车还没上桥。 因为这条公交线路程长停站少,大部分人选择和她一样,上车找个位置坐下就沉沉地睡了,只有寥寥几人醒着。 现在这辆公交车里,安静得犹如学校的图书馆一样。 但她的“噩梦”告诉她,等到手机铃声响起,这些人就会被惊醒,然后…… ——车子会出事。 意识到车子会出事,大概是某种应激反应,李诗情在“噩梦”里受过伤的前额和后脑勺突然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她惨叫一声抱住了头。 “你没事吧?” 坐在她身边的肖鹤云担心地问。 疼痛像潮水般一阵阵向她涌来,又一阵阵退去,最后一切恢复如常,仿佛刚刚的疼痛也只是一场梦。 在她身边坐着的肖鹤云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似乎很紧张,反复在确认自己旁边的女孩怎么了,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救护车? 对了!虽然这车会出事,但她可以提醒别人啊! 被肖鹤云提醒,李诗情意识到事情应该还有转机。 根本不需要犹豫,她立刻跳起来冲着司机吆喝:“司机大叔,我身体不舒服,快停车!” 她经常坐这路公交车,跑这条线的司机大叔对她来说是个“熟面孔”。 司机是个很面善的人,性格也很好,从来没在车里对人发过脾气。平时她上车时,偶尔也会和大叔聊聊天。 如果自己突发疾病,大叔应该会马上让她下车求医吧? “这里不行,没有站台,一停车后面容易撞上。” 司机大叔回了下头,大概是见李诗情还能好好站起来,回应道:“我开快点,尽快到下一站啊!” “停车,快点停车!” 李诗情已经顾不上多解释,一口气冲到车门边,使劲地拍着后车门。 “小姑娘干什么?” “怎么好好的突然这么激动?神经病吧?” 车里的人用别人听得到的声音“窃窃私语”着。 果不其然,听到乘客们的牢骚,司机大叔犹豫了。 “你现在看起来不太好……” “不停车,让我一个人下车行吧?求你了,大叔!” 开什么玩笑?李诗情刚刚朝外看了一眼,都过沿江中路了,等会儿就上跨江大桥了,之前两次都是在桥上出的事,谁知道到桥上会发生什么? 等上了桥,命都没了! “你怎么回事啊?说了现在不能停车!” 司机的声音中带着点不高兴。 “必须停车啊,大叔,这辆车子会出事的!” 李诗情急得都哭出来了。 “小姑娘,你瞎说什么?” 司机吃了一惊。 “真的,大叔,这辆车……” 就在李诗情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可怕的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 李诗情看见自己的手抖得犹如筛面粉的筛子,连车门的扶手都抓不住。 “司机师傅,别回头,小心看车!哎!” 坐在李诗情旁边的肖鹤云突然瞪大了眼睛,拼命地叫了起来。 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像是一幅复现蒙太奇,李诗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到自己又被重重地抛了出去…… 一阵失重感过后,前额一痛,她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再怎么粗线条的人,连续遭遇三次一模一样的“噩梦”,都不会觉得这是个“意外”,尤其是这“噩梦”这么可怕的时候。 所以当李诗情第四次醒来,察觉这可能不是个梦以后,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这辆车停下。 李诗情察觉到,自己每一次“醒来”,都伴随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虚弱感,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越来越不对,每一次的“噩梦”,对她都是有影响的。 除了前几次的头疼,这一次她刚刚清醒时,手就抖得跟帕金森患者一样,用了好半天才恢复。 她的剧烈抖动甚至抖醒了旁边正在睡觉的肖鹤云。 肖鹤云醒来以后,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李诗情,右手伸出来又缩回去,大概是想握住她的手别让她这么抖了,又怕这么做对她太失礼,满脸都写着“年纪轻轻怎么就得了这种病”的惋惜。 他犹豫了半天,才轻轻地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惧好像刺激了李诗情肾上腺素的分泌,反倒使她平静了下来。 “不需要。” 感觉到手臂渐渐恢复了知觉,李诗情飞快地拒绝了他,站起身。 时间紧迫,她赶着要下车,没时间和他攀谈。 “司机叔叔,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能靠边停车吗?” 为了不让司机频繁回头而导致“出事”,李诗情干脆走到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 回忆着刚刚“出事”的细节,她觉得自己没能下车原因是出在她和司机大叔沟通的方式上。 像她刚刚那样歇斯底里地喊着要下车的人,怎么看都像精神上出了问题,这司机叔叔但凡是个有责任心的人,都肯定不会放她下车。 所以这一次,李诗情决定扮演成一个“突发疾病”的虚弱女孩。 她经常坐这路车,和大叔也算混了个脸熟,平时还主动打个招呼什么的,没理由她突发疾病,大叔不动恻隐之心。 见李诗情走过来要求停车,司机大叔减了速,为难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犹豫着说:“啊,这个地方不好停车啊,前面就要上大桥了。” 李诗情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里是引桥,所有要上桥的车辆都从四面汇集而来,确实容易发生交通事故。 但他犹豫了! 她犹豫了就有戏! “求求你了,叔叔,我有心脏病,从刚刚开始心脏就一直疼。” 李诗情捂着自己的胸口,带着哭腔向他求助。 “救救我吧,您能把我送到医院吗?” 司机大叔往后视镜里看了看。 根本不需要“伪装”,只要一想到前几次车子是怎么出事的,后视镜里她的那张脸,就白得比鬼还难看。 “司机师傅,停车吧,别出什么事!” 车厢里还醒着的几个乘客听到李诗情和司机的对话,开始帮腔。 “你看着小姑娘脸色难看的!赶紧让人下车去医院吧。” “我真的很难受。” 李诗情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司机。 “唉,好吧,我这还在送客人,你自己叫个车去医院啊。” 司机大叔挣扎了好一会儿,车子继续减速,方向盘也轻轻一转,向右靠去。 李诗情余光扫过窗外的景色,只看得到远方跨江大桥上的几道吊索。 太好了,车子终于在上桥前停下来了! “谢谢大叔!” 李诗情激动得将捂着胸口的手一下子握成了拳。 然而还不等她松口气,车厢里再一次传来《卡农》的铃声。 为什么? 李诗情个空位上。 太可怕了! 平静下来的疯子比情绪激动的疯子更可怕! 肖鹤云从座位上出去后,在车厢里四下张望了下,最后目光锁定在固定在车窗上的安全锤上。 看到肖鹤云将目光移向安全锤时,李诗情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这是撒泼不成,就要闹事? 这人岂止是疯,恐怕还有很严重的危害社会的倾向! 眼看着那肖鹤云就要伸手去摘自己头顶上的安全锤,李诗情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你要干什么?” 听见李诗情在说话,肖鹤云垂眸看了她一眼,看向她的眼神既奇异又古怪。 “你是不是问我要干什么?” 他对李诗情轻轻一笑,自问自答。 “我要让车停下来。” 然后,他摘下了安全锤。 安全锤被拔下的那一刻,车厢里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这警报声太可怕了,不但分贝极大,声音还又尖又细,头顶上这尖厉的警报声一起,李诗情感觉自己的右耳一痛,而后完全听不见了。 “这梦境还自带五感的吗?这不科学!” 她痛苦地捂着自己右边的耳朵,看着车厢里不少打瞌睡的人被吓得惊醒过来,茫然地东张西望。 那肖鹤云却像没事人一样,还站在那儿仔细阅读完了安全锤旁边贴着的使用方法,才开始尝试着往车窗上敲击。 “司机,快停车!有人要破窗!” 车上有人惊慌失措地喊着。 “快点停车啊!” “发生什么事了?后面发生什么事了?啊!什么在响?” 司机比乘客还慌张,估计也是第一次遇见有乘客把安全锤拿下来的情况。 “有人摘了安全锤在破窗!司机,你快停车!” 车子里乱成一片,车窗随着肖鹤云的敲击,开始一点点地开裂。 车内的骚动引起了路上不少人的注意,李诗情注意到路上有些车子开始减慢速度,也有车子加快了速度,想离这辆公交车远一点,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辆车上发生了什么。 很快,这辆车附近的路面就空出了一大片空处来。 愤怒的乘客又一齐扑向她身后的肖鹤云,再一次把他制服,而这辆车,也开始慢慢减速,并越来越慢。 李诗情看见被制服的肖鹤云完全没有惊慌,甚至一丝挣扎也没有,任由人们把他按倒在地,夺下他手中的安全锤。 见李诗情在看他,被压在地上满身狼狈的肖鹤云竟然还对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果然是疯子! 李诗情搓了搓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有些不太确定这只是场梦了。 这么平凡的她,梦不出这样的疯子。 所以果然还是她当时的回忆吗? 将这样的“记忆”说给警官们听,也不会被取信的吧? 就在李诗情和被制服的肖鹤云都以为车子肯定会靠边停车时,路口却突然蹿出来一辆摩托车,直直地朝着正准备靠边停下的公交车撞过来。 司机大叔吓了一跳,反射性地猛打方向盘想要躲闪,笨重的公交车吃力地想要转弯,车子却再一次失控,跑向了对向车道。 一片惨叫声中,李诗情眼睁睁地看着公交车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那辆油罐车…… 大概是因为还有脑震荡后遗症的关系,李诗情每次清醒时都特别疲累。 之前还没察觉到,到了这一次,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靠在座椅靠背上难受地等那阵眩晕感过去。 旁边的肖鹤云似乎也醒了,发出了一声充满挫败感的哀叹。 李诗情能感觉到对方在定定地看着自己,目光也炽热得吓人。 这样的目光太奇怪了,谁也不愿被这样的目光一直盯着。 所以李诗情睁开了眼,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 见李诗情醒过来,肖鹤云并没有觉得尴尬,而是用一种几乎是恳求的语气问她:“你真的不认识我吗?你再仔细想想?” 这语气她太熟悉了,跟刚开始来找她的两位警官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那时候他们对她态度还算和蔼,问话也十分真诚,那时候她每说出一句“不知道”,都会觉得特别愧疚。 李诗情一直是个软心肠,又眼睁睁地看了他两次试图让这辆车停下却被人制服的经过,十分佩服他有勇气做出这种“壮举”,所以真的努力回想了一下。 “我真不认识你。” 她的交友圈不大,像这样长得还算好看的肖鹤云,一定是会给她留下某种印象的。 “我应该没见过你吧?” 听到李诗情的回答,肖鹤云露出既失望又难过的表情,仿佛她不认识他是一件天大的坏事。 这样的情绪甚至感染了李诗情,让她也有些抱歉。 事实上,李诗情也觉得有些奇怪。 她曾想过,也许是因为两位警官叙述的车祸事件太惨烈,她的潜意识里希望有一个人能够拯救这场祸事,所以才在自己的“噩梦”里创造出这么一个人来,一直想让车停下。 可如果她想要的是一个力挽狂澜式的“英雄”,难道想象出来的不该是个身材健壮、外表英俊的成年人形象吗? 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身材瘦削、看起来高度近视的年轻男孩? 如果说这不是梦,只是她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那为何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下车? 明明两位警官跟她说过,她和另外一名乘客提早下车了,如果是重复她的记忆,应该有这一段才对。 在李诗情带着一脑子疑问思考的同时,那个肖鹤云也在摸着自己的下巴,喃喃自语些什么。 “这是第三次了……第三次。” 肖鹤云思忖了一会儿,似是有了主意,客气地请李诗情让他出去。 听到对方自言自语的“第三次”,李诗情哆嗦了下,下意识地侧过身子,可心里却惊骇万分。 “为什么他知道这是第三次?” 如果说这个男孩只是她想象出来的“英雄”,那他为什么知道这已经是第三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一个存在于记忆里的人,或是被想象出来的人,会知道前两次发生了什么吗? 他会知道自己已经是第三次出现在一辆出事的公交车里吗? 难道他和自己一样,都对自己做的梦有印象? 李诗情悚然地抬起头。 心慌意乱中,她看见那个肖鹤云一屁股坐在了司机身后的某个空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司机聊起了天。 司机大叔在专注地开车,不太愿意理他,明显是缺乏兴致的样子。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李诗情竟也跟着站起了身,慢慢地挪到了一个驾驶座附近的位子上坐下。 肖鹤云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靠着车窗,表面上李诗情一直在看窗外的景色,其实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肖鹤云的身上。 公交车一直在沿江路上行驶,这是这条路线里最长的一段,沿途没有其他停靠的站。以往她坐这路车,常常看到有人睡过了站希望能下车,但见司机大叔从来没放人下去过。 车里人少的时候,司机大叔宁愿过了桥把人送到终点站再免费送人回去,也不会把人放在车来车往的跨江大桥上。 他实在是个很负责的好人。 可这个肖鹤云大概没坐过这趟公交车,也不认识这位司机大叔,所以问出来的话都很冒昧。 “司机师傅,您是昨晚休息得不好吗?我看您眼睛下面都有黑眼圈了。”他笑着说。 司机大叔没理他。 “大叔是天生黑眼圈重,他一直都这样。” 李诗情实在忍不住了,在一旁开了口。 有些人生来就眼袋重眼圈黑,以前也有人开玩笑地问过司机大叔要不要抹点眼霜,都被他哈哈一笑带过了话题。 这样问一个认真开车的人,其实很没有礼貌。 见到李诗情接腔,肖鹤云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推了推眼镜:“是这样吗?看样子你和司机大叔很熟啊。” “我经常乘这班车。” 李诗情按捺住心里涌上来的古怪,尽量表情自然地回答他。 “我是第一次坐……”肖鹤云顿了顿,又苦笑着说,“不对,也不是第一次……” 他“语无伦次”的毛病又犯了,李诗情用看怪人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肖鹤云自然也注意到了,无奈地结束了自言自语。 “总之,从来没到过目的地就是了。” 司机大叔大概是根本没认真听他的话,完全没有接腔的意思。 “现在开车真不容易啊,自己遵守交通规则没用,防不住别人乱来。自己出事就算了,还要牵连到别人。”肖鹤云继续状似无意地感慨,“所以说,开车还要多注意点路面情况,您说是不是?” 司机大叔很敷衍地嗯了一声。 原来如此! 李诗情在一旁听着,突然明白了肖鹤云的用意。 前几次公交车出事,都是车子突然失控撞上了对向车道的油罐车。 如果排除掉司机没休息好精神力不集中的因素,那车子突然失控,要么就是受外部因素影响,要么就是车子里面出了事让他分神。 可如果车子里面没人让他分神呢? 如果外部的干扰因素也被排除了呢? 只要车子没有失控,一定能好好地避开油罐车开过去! 不愧是眼镜跟玻璃瓶底一样厚的肖鹤云,脑筋转得真快! 明白了肖鹤云想干什么,李诗情仔细听着肖鹤云和司机的对话,眼睛却紧张地看着窗外的路况。 马上要到上一次出事的地方了。 “大叔,下个路口注意点,我看右边有好多摩托车在等红绿灯。” 在等红绿灯时,肖鹤云突然站了起来,紧张地看向右边更远处的路口。 “你这小伙子,怎么这么爱操心?”司机大叔后面坐着的一位乘客闻言,摇着头道。 “这么大的车,还怕摩托车吗?” 面对陌生人的“劝告”,大部分人不会把它放在心里,有些还会觉得别人是多管闲事, 但这个“劝告”出自熟人之口就不一样了。 李诗情一瞬间就知道肖鹤云想提醒的是什么。 “大叔,我也觉得右边这些摩托车不太对。一下出现这么多摩托车,搞不好连牌照都没有,就是专门在路上飙车的,这种人我以前也见过。” 她所在的大学附近也经常有人“飙车”,轰油门的声音特别大,那车子开出去的架势让人心里直发颤。 “您开出去的时候慢一点,万一人家摩托车不看路呢?” 司机大叔没想到李诗情也这么说,看了看右边路口的几辆摩托车,点了点头。 “好吧,小心点总没错。” 面对这样的区别待遇,肖鹤云撇了撇嘴,开始打量起帮腔的李诗情。 当知道这位肖鹤云有可能是真人后李诗情对待车祸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之前她以为这些“循环”只是自己的记忆碎片,又或者是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场噩梦,当然对这场车祸没有任何“敬畏心”。 相反,为了尽快找到交通事故的真相,能醒来后向警方交代,她不但没时间害怕,还非常仔细地观察着各种事故发生的原因,就连这位肖鹤云,她都只觉得是自己想象出来的,或者是存在于“过去”的人物。 可现在他有了真人一样的反应,会做出和真人一样的选择,李诗情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觉得自己应该帮助他。 也许等这辆车顺利到站,他们就都会“醒来”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诗情和肖鹤云仔细地观察各个方向,相互配合着提醒司机注意安全。 果然,在反复叮嘱下,司机大叔在黄灯要亮起时没有抢那一下,避开了突然加速过来的摩托车群。 由于起步速度慢,这路公交车在避开了“飙车党”们的同时,也避开了刚刚开过路口的油罐车,倒是因为司机迟迟不过红绿灯路口,后面有不少车在按着喇叭提醒。 但此时此刻,已经没人注意到后面有人按喇叭的事情了。 油罐车一过去,肖鹤云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他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座椅上,一副“感觉身体被掏空”的样子。 司机大叔也吃了一惊,再加上有车在后面催促,连忙加速驶离了车流最密集的路段,开始朝着跨江大桥的入口驶去。 李诗情惊魂未定地看着那群不要命的“飙车党”扬长而去,肺都快气炸了。 因为处于视线盲区,之前几次她都没有看见公交车和油罐车是如何相撞的,可这一次他们避开了摩托车,看到摩托车加速从他们车前呼啸而过,越发觉得愤怒。 在这条沿江的主干道上飙车,不仅仅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更是在草菅人命。 他们根本不知道,就因为他们提前冲出去的那个行为,曾经让无数人就这么失去了生命! “他们这样是要出大事的。” 车上有人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啊,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你们行啊,真差点撞上!” 刚刚还不以为意的腰间挂着钥匙的大叔也跟着感慨。 因为经过了那片“死亡地带”,李诗情和肖鹤云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肖鹤云也不明白李诗情为什么会帮他,但很明显,对方的这种“帮助”像是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让他的精神振奋了起来。 有了刚才的“成功”,两个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更加小心。 “大叔,离对面的渣土车远点!” “大叔大叔,桥上有个环卫工,小心啊!” “大叔,你速度是不是快了点?慢点好不好?” 在两个年轻人叽叽喳喳的“提醒”下,车子顺利地开上了跨江大桥,避开了途中好几个容易出事的地点,转眼间,就已经到了大桥的中间位置。 车外是拥挤的车流,大部分是小轿车,他们乘坐的公交车开在外侧的慢车道上,这么慢的时速,即使再发生什么事故,多半也只是一些小剐蹭。 这座桥不长,公交车完全开过去只需要十几分钟,也就是说,再过几分钟,他们就可以到达终点站了。 虽然是已经乘坐过无数次的公交线路,可见着肖鹤云越来越轻松的笑容,李诗情也不由得心情大好。 按照小说里经常有的“套路”,等车过了桥,自己应该就会醒来了吧? 就在两个年轻人都觉得这场“梦境”快要结束时,车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 “不对……” 《卡农》的和弦单调又耳熟,明明是很普通的手机铃声,李诗情却全身一颤,心跳也越来越快。 李诗情捂住自己的心口,表情僵硬而惊恐。她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跳得特别快,情绪紧张得让她再次有了呕吐感,好像下一刻就要吐出来,根本说不出话来。 “谁的手机响了?接啊!” 有人不耐烦地吼。 就在他吼出这句话的下一刻,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声。 紧接着,不知从哪里来的炽热气浪突然席卷了整个车厢,火光排山倒海般地吞噬着一切,碎裂的车体随着血肉飞溅…… 公交车爆炸了。 李诗情长这么大,都从未直面过这么惨烈的事故。 前几次,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失去意识的速度也很快,并没有遭受太大的痛苦。 可这一次,她是活生生地感受到了自己被撕裂的过程。 哪怕她再次清醒过来,那带来死亡的火焰似乎依然附着在她的身上,仿佛是在惩罚她,要以这种方式让她狠狠地记住,不要再不自量力地试图出手制止“命运”。 是的,在公交车爆炸的那一刻,她之前失去的所有记忆都回来了。 包括她是怎么把肖鹤云拽下车的…… 李诗情抱歉地看向身边刚刚清醒的肖鹤云。 然后,她就看见刚刚清醒的肖鹤云,以更抱歉的眼神看向了她。 咦? “对不起。” 肖鹤云突然抬起手,向李诗情伸了过来。 感受到手下柔软的一团,肖鹤云脸上的绯色一直蔓延到了耳后根,完全看不出此时他正做着和脸上表情完全不符的猥琐动作。 “其实……我是个色狼。” 在李诗情默契十足的配合下,在熟悉的骚动后,李诗情和肖鹤云再一次被赶下了车。 在骚动中,肖鹤云通过李诗情的动作和话语,明白了眼前的女孩记起了一切,在演戏的过程中,由于神情过于激动,差点被人当成疯子打死。 这一次,不必李诗情提醒,两人下了车就一起向来时的道路狂奔。 “往……往哪儿跑?” 肖鹤云气喘吁吁地问李诗情这个“地头蛇”。 “我……我们得找个地方商量一下。” 李诗情来这片区域的次数也不多,但她坐这路车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只是稍稍一回忆,就有了决定。 “那边有个超市!我们先跑离这里再说!” 奔跑中,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他们身后又一次响起,两个人都被惊得抖了一抖,但是谁也没有回头。 李诗情是因为吃过回头的亏,肖鹤云则是不愿再回头。 不必回头,他们都知道——炽热的气浪会席卷一切,滚烫的柏油马路上到处盛开着妖艳的火花,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尘暴一般腾空而起,爆炸后的碎裂物带着惊人的热度如同流星雨般纷纷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所有仓皇逃窜的人…… 即使附近的行人并不多,但依然引发了一场骚乱。 “是不是化学品车爆炸了?” “前面有恐怖袭击!” 爆炸刚发生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都惶恐不安,下意识地想离爆炸地点远一点,再加上李诗情和肖鹤云在前面狂奔,不少人竟也云里雾里地跟着他们一起跑了起来。 李诗情跑着跑着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差点又摔一跤。 在她身后,跟着十几个不知内情的路人。 而本应该紧紧跟上的肖鹤云,大概是因为体能不行,都不知道掉队掉到哪里去了。 她都成领跑者了! “你体力怎么这么差?” 李诗情迅速跑到队伍的末尾,拽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这才跑多远啊?” “是……是不远……”肖鹤云气喘如牛,“可……可是你们跑得太快啦!” 这附近有一些商铺,不远处还有一间规模较大的综合超市,不少惊魂未定的路人都选择跑向不远处的超市。 “我们去超市!” 考虑到肖鹤云的体能实在不行,李诗情想了一下,拽着他跟上人群,一起往超市的方向跑去。 以目前的条件,以及两个人精神和身体的状况来看,他们唯一能选的谈话地点也只有这家大型超市了。他们进了超市,却发现没有可以坐下来说话的地方。 李诗情和肖鹤云在超市的服装区逛了一下,发现超市的更衣室里有长条的换衣凳,也没有人用,就直接走了进去,关上门。 “现在的小年轻……” 看见他们这么“猴急”,从旁边经过的某个大婶露出一个看不下去的表情,摇着头走开了。 钻进更衣室的李诗情和肖鹤云,没发出任何声音。 两人在狭窄的更衣室里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了以后,李诗情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更衣室的换衣凳上,压低了声音问:“是爆炸对吧?” 听到“爆炸”两个字时,跟着坐下的肖鹤云皱了下眉头,脸色变得煞白。 “是爆炸……而且,这次跟油罐车没有关系。” 他不由自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 上一次,他是被飞溅的爆炸物点燃了全身。 “那个铃声……是什么?” 肖鹤云想起最后响起的铃声,喃喃自语:“上几次好像都没有?” “不,有过。” 虽然死了很多次,李诗情依然记得自己第一次是怎么出事的。 “我第一次清醒,就是被这个声音惊醒的。 “也是铃声一响,车子就失控了,然后我就因为头部受到撞击而失去了意识。” 她记得很清楚。 失去意识后发生了什么自然不必多说,他们两个如今正在经历。 “你死过很多次?” 听出李诗情复述的经历是自己没有过的,肖鹤云吃惊地问:“所以那次你拉我下车,是真的知道车子要出事?你一共死了几次?” “我想想,一,二,三,四,五,嗯……加上脑震荡后的三次,我一共死了八次。” 李诗情数了数,苦笑着说出自己前几次试图下车的经过。 “就是这样,我一开始和你一样,还妄想着让车子掉头或者停下,后来发现是没用的,就想了个‘抓色狼’的主意,拉着你下了车。” 李诗情摸着自己的额头,怔怔地说:“只是我运气太差,下车时把自己摔成了脑震荡,完全忘了自己在公交车里遭遇了什么。 “但是现在想想,我反倒庆幸自己在那个时候失去了记忆。” 李诗情将头靠在墙上,情绪有些低落。 “如果在我以为成功脱离的时候又进入了循环,我应该会情绪崩溃,彻底成为一个疯子。” 闻言,肖鹤云也想起了刚进入“循环”时的记忆,叹了口气。 “你说你不认识我的时候,我才是差点崩溃了。” 他原本以为至少有一个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人,结果这女孩摆出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他还回到了才发生事故不久的车上,朝着事故目的地前进…… 要不是他心够大,估计是要疯了。 虽然现在这局面跟疯也差不远就是了。 “你真了不起,竟然能坚持这么久。我才循环三次,就感觉有点撑不下去了。” 肖鹤云想起上一次可怕的死亡经历,不寒而栗地道:“刚才我醒的时候,一秒钟都不想在车上待下去。哪怕是死,我也不想再死在车上了。” “对不起!” 听到肖鹤云的埋怨,李诗情瑟缩了一下,无措地解释着。 “真的,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我把你拉下车会把你也卷进来,我还以为这样能救你一命。我要早知道只要下车就会被拉进‘循环’,我一定自己跳下车,绝对不拉你下来!” 比死更可怕的是什么? 是不停地死,而且还看不到尽头。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种绝望了。 “算了,不管你有没有拉我下车,我大概都是要死的。” 看到李诗情拼命忍住眼泪向自己道歉的样子,肖鹤云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反倒安慰起她来:“你不是说,你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车子就出事了吗?所以只要车子出事,我也就会跟着出事的…… “那么,在车上出事和在车下出事,又有什么区别?” 他自嘲地笑笑。 “虽然现在这情况很荒谬,但至少老天还给了我们一个机会,能让我们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肖鹤云的安慰,让李诗情更加愧疚了。 她之前猜想得一点也没错,这个肖鹤云,果然是个温和体贴,又很理智的人。 不管怎么说,她能和这样的一个人成为“队友”,哪怕是一起陷入困境,也比和什么偏执狂或者只会指责别人的人合作要幸运得多。 远的不说,知道李诗情是把自己拉入“无限循环”的罪魁祸首后,有几个人能忍住不迁怒于她,又或者不对她破口大骂呢? 更别说他还反过来安慰她,想让她没有那么内疚。 “虽然这么说很不要脸,但是如果没发现还有你和我一样被困在公交车里,我大概会躺平任命运蹂躏了。”李诗情光是想象那个画面,都觉得这种情况太可怕了,“这么一直给我希望又抹杀掉我的希望,我觉得我根本没办法坚持下去。” 肖鹤云一怔,表情错愕。 “啊,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相视一笑。 “我叫肖鹤云。” 肖鹤云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是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程序员。” “我是李诗情。” 李诗情愣了一下,连忙伸出手。 “我是W大的大三学生。” 两人主动告知姓名,意味着愿意信任对方,也意味着认可对方。 李诗情感激地握着肖鹤云的手。 一时间,这间小小的更衣室仿佛成了一座风暴过后的“安全屋”,虽然逼仄,却让两个年轻的心灵靠得更近了。 明明之前还是两个彼此不了解的陌生人,此刻却没来由地信任起对方,原本的陌生感也随之消散。 “现在是一点五十五分,出了这么大的事,警察肯定到处在找我们,这里虽然没有监控,但大概率我们还是会被找到的。” 等李诗情的情绪再平复了点,肖鹤云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又把它放回兜里。 他推了下眼镜,神色突然变得严肃。 “时间紧迫,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们先来交换下情报吧。” 李诗情拉着肖鹤云下车后,肖鹤云只是以为自己遇见了个疯子,暗骂了几句后就自认倒霉地继续往桥那头走,试图找辆出租车或者顺风车过桥。 结果他还没走出去多远,那辆公交车就和油罐车相撞了,爆炸时甚至形成了一朵小型的蘑菇云,吓得他掉头就跑。 他当时离现场不远,当场就被震得失去了听觉,逃跑的过程中又摔了一跤,沾上了从油罐车里泄漏到地上的火油,等他被飞溅的爆炸物砸到后,身上的衣物立刻被点燃,被烧成了重伤。 幸好他躲过了第一波爆炸,虽然被烧伤了,至少命还在,随后就被抵达现场的救护车救走了。 刚上救护车时,肖鹤云还是清醒的,但由于身上太痛,没有说出话就晕死了过去。 等他被急救回来后,他的身体状况更差了,身上插着管子,根本没办法说话,也对外界没什么知觉,连眼睛都睁不开。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比他先下车的李诗情一下车就把自己撞成了脑震荡,彻底忘光了在公交车上发生的事。 两个不知情的知情者,都派不上用场。 “你是说,你当时离现场不远,被烧成了重伤?”李诗情惊了,“难怪警方说你没办法沟通了,一个劲地问我不知道的问题!” 她在被警方讯问时,曾经问过警察为什么不去找另外一个幸存者,当时警方给出的答案是他也出了事,不方便交流。 “警方找过你?” 听到李诗情的话,肖鹤云愣了下,思索片刻后,点点头说:“如果我当时真的没救了,他们只能去找你问情况。而且,我们两个当时不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下车的,在警方看来,一定很可疑。你……你当时一定很辛苦……” “辛苦倒没什么了,主要是委屈。”李诗情沉默了一瞬,不愿回忆当时的情况,“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肖鹤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无措地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眼镜。 “所以,我那次在公交车上见到你时,你跳起来就乱摸自己是因为……” 李诗情换了个话题。 “嗯。”他低低地应了声,“你可以想象,上一刻我还在医院的急救室里奄奄一息,期待着老天能饶过我一命,下一刻我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公交车里,好手好脚、皮肤完整,除了耳鸣,什么毛病都没有……” 肖鹤云露出个愁苦的笑容:“在那个时候,任谁都会觉得自己是已经死了吧?” 肖鹤云也确实惶恐过,直到他看到了身边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姑娘。 他那时十分肯定这个女孩和自己一样从车祸里“逃”了出去,而且她还一下车就没命地跑离了“死亡地带”,不像他还招了辆车往桥那边赶。 她没有理由和自己一样“死”了。 接下来她不认识自己的情况,更让他笃定这个世界不太像是真实的。 “那我们现在到底是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还是……” 李诗情瑟缩了一下,说出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其实我们早已经死了?” “不……不会吧。”肖鹤云被她的猜测吓得脸色一变,声音颤抖地说。 “可那么大的爆炸,没有任何人能活下来吧?”李诗情眼睛里闪着泪光,“为什么我醒来后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如果一直轮回的只是灵魂而不是肉体,那不更代表我已经死了?” 在她独自“循环”时,这样的猜测只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她根本不敢去深想,也不敢让自己去探寻事情的真相。 在那个时候,哪怕只是想多活一秒,她都要拼尽全力。 现在有了盟友,又有了喘息的时间,积攒在李诗情内心的不安和惊恐像是被打开的潘多拉盒子,一股脑地全部涌了出来。 她哽咽着,又说:“我听说如果是枉死的人,会永远被困在死掉的那个地方,不停循环着那一天。我以前只是把它当成一个志怪传说,但是……但是……” 但是如果它是真的呢? 狭小的更衣室里连人细微的喘息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哭泣中的李诗情听见对面的肖鹤云咽了一口唾沫,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辩驳的话来。她哭得更伤心了。 “那……那也说不通啊。”肖鹤云心里也是惊骇万分,但还是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这个传说我也听过,不是说只要找到一个‘替死鬼’,就能逃出去了吗?” 他拍了拍李诗情耷拉着的肩膀,安慰着她说:“如果你是鬼,你现在也已经找到我这个‘替死鬼’了,没理由一直被困在这里,对不对?” “我……我没想过什么‘替死鬼’……”李诗情听到肖鹤云自嘲是“替死鬼”,有些难堪地抬起头,“我刚刚只是害怕……” “我明白,我没怪你,但现在就断定我们已经死了为时过早。”肖鹤云说。 “这世上总有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像我们这种情况,小说和电影里也有不少,最后结局不都是完美的吗?” 明明自己才是成了“替死鬼”的那个人,戴着眼镜的肖鹤云却依然很有风度地照顾着女孩的情绪,不太熟练地说着安慰人的话。 “你不要老把它想成老天爷给你的惩罚,为什么不能想象成老天爷给你的机会呢? “你看,我原本该被炸死在那辆公交车上,现在不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了吗?” 肖鹤云摊了摊手,向她展示一个完好的自己。 “你至少救了我啊。” 被安慰的李诗情还来不及感动,更衣室外就传来了大力拍门的声音。 “里面是不是有人啊?这是超市的更衣间,你们要玩什么回家玩去,有人投诉了!” 外面拍门的大叔凶巴巴地喊着。 “你们这是霸占公共资源,再不出来我就报警了啊!” 他们在里面待了快半个小时,其间也有人想来试衣,都被肖鹤云劝走了。大概有人觉得情况不对,终于去找了商场的保安。 见藏身的地方暴露了,两人对视一眼,肖鹤云做出了个“出去说”的口型,李诗情点了点头。 于是肖鹤云打开了更衣室的门,顶着保安大叔鄙视的目光,拉着李诗情往外走。 保安大叔原本还想骂他们两句,一见李诗情满脸泪痕被拽着走的样子,愤怒一下子就变成了警觉,跟在后面追出去好几步。 “小姑娘,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说罢,他充满戒备地打量着前面拉着人的肖鹤云,又转头对李诗情说:“姑娘,你别怕,有什么事都跟我说,我会帮你。” 李诗情原本还伤心着,一听到大叔的话,就知道大叔是把肖鹤云当成坏人了,再加上心里的恐惧和慌乱之前也宣泄过了,竟被逗得破涕为笑,摇着头替肖鹤云辩解:“没事的,大叔,我认识他……” 她抬头看了肖鹤云一眼,见他也是一副又生气又想笑的样子,连忙又说:“谢谢您,他……他是我的朋友。” 再三确定小姑娘真的认识肖鹤云,不是被胁迫的,大叔才将信将疑地放弃了继续跟随,但依然说了一些“更衣间是公共环境不能随便占用”“谈恋爱也要注意影响”之类的话。 根本没敢多纠缠,李诗情和肖鹤云两个脸皮薄的年轻人被大叔的话臊得落荒而逃。 被这么耽搁了会儿时间,等他们在顶楼找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快餐店坐下时,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现在离车子爆炸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肖鹤云在奔跑中丢了自己的背包,找了快餐店的服务员要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开始和李诗情分析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出事是在什么地方吗?” “大概是在跨江大桥的正中央。”“循环”了太多回,李诗情的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了,但好在还有个参照物,“我记得那里有个供行人休息的小亭子,桥上有亭子的地方不多,我见到的应该是在大桥中央的那个。” “后来呢?”他又问。 “应该还是在桥上。” “第三次?” 肖鹤云开始在纸上画表。 “好像刚刚上桥?”李诗情不太确定地说,“我只记得我出事的时候,已经是在桥上了。” 他们每一次的“循环”都伴随着各种虚弱,每一次的负面情绪都会积压在他们身上,尤其是前几次出事,李诗情每次都要克服心理上和身体上的双重痛苦才敢睁开眼。 也是因为如此,李诗情已经说不清她清醒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了,只大概知道出事的时候是在什么位置。 但这些信息对肖鹤云来说已经够了。 “我第一次出事是在离引桥最近的一个路口附近。” 肖鹤云随手画了个示意图,标注了下位置。 “这是发生车祸的路口,我们在这儿……” “等我第二次‘循环’的时候,我们的位置是在这儿。第三次,是在这儿。” 肖鹤云在路口后方画了几个叉,问李诗情:“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每一次‘循环’,都会让我们的位置离桥更远一点?” 李诗情看了一会儿示意图,抬头惊讶地问。 比起她第一次出事时的地点,最近这几个位置已经离桥有一定的距离了。 “错,不是我们出事的位置离桥更远了,而是我们每一次循环开始的时间都在提前。” 肖鹤云矜持地掩饰着自己发现真相后的得意:“时间和空间是物质的存在形式,它们是相对应的。所以,不只是我们的位置在变化,我们每次清醒的时间也都在变化。 “你明白了吗?” 看着紧紧地盯着示意图的女孩,肖鹤云认真地告诉她自己做出的结论。 “我们不是被困在原来的时间线里,我们每一次‘循环’的,都是不一样的世界。” 李诗情眼眶一热。 她知道肖鹤云为什么要特意对她说这个。 她曾担心自己早已经死了,现在只不过是一场“死亡回放”而已。 “如果每次的过程都不一样,但结果一样,那也许破除掉这个结果,才是离开这个死循环的关键。” 可以看得出,这样的结论也让肖鹤云精神为之一振,让他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许多。 “我们成功下过一次车,所以‘下车’不是离开这个循环的办法。” 这样的情绪也感染了女孩,她也开始分析:“我成功地避免过自己的‘死亡’,但之后还是和你一起‘循环’了,所以‘不死’也不是离开这个‘循环’的办法。” “那就只剩下其他的可能……” 她思考着每一次‘循环’的过程,做出推断:“要么是让这辆车成功地到达终点站…… “要么……” 肖鹤云接着说:“成功地救下车里的所有人?” 他重重地强调了“所有人”这几个字,这让意会到他意思的李诗情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两种可能难道不是一回事吗?”李诗情发出一声抱怨,“我们只不过是两个新手玩家,要不要一开始就上这种地狱模式?” 救下所有人,就代表不能有任何伤亡,包括罪犯在内。 他们一个是普通的女大学生,一个是跑五百米都喘的工程师,何德何能向老天领下这样艰难的任务? “其实这是个对我们有利的信息,这代表我们会有越来越充足的时间。”肖鹤云明显对这种模式非常熟悉,情绪也跟着高涨起来,“能够‘读档重来’,难道不是我们在这场‘游戏’里最大的优势吗?” “我就担心……”李诗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不打击士气,“算了,不说这个,说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吧。” “要想制止祸事的发生,我们就需要得到更多的情报。爆炸物被放在车子的哪里,是怎么爆炸的,那个手机铃声是不是遥控炸弹的装置发出的,我们都需要知道。” 肖鹤云抬头看了一眼餐厅的钟:“就算警方一开始来不及找我们,现在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调看监控画面的警方也一定已经发现我们提前下了车,恐怕正在想办法寻找我们……” 肖鹤云在“警方”两个字上画了个圈:“现在,我们面临的选择…… “是继续躲避警方的寻找,还是……” 他抬起头,看向李诗情。 李诗情:“配合警方的调查?” 李诗情上一次面对警方调查的经历,实在说不上好,所以至今,只要她一听到“调查”两个字,脸色都有些难看。 但她并不是一个会由着自己性子乱来的人,既然肖鹤云有征询她的意见,她就要尊重别人的意见。 所以李诗情犹豫着问:“你觉得呢?” “我的建议是,配合警方的调查。” 肖鹤云并不知道李诗情那些糟糕的“体验”,直接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首先,我们不知道我们这一次下车有没有成功地终止‘循环’。我们甚至不知道上一次是怎么从医院进入‘循环’的。如果这一次下车,我们侥幸没有再‘循环’了呢?”肖鹤云推了推眼镜,接着说,“如果我们没有再进入‘循环’,就说明我们成功地逃脱了这场噩梦,那我们就要考虑接下来的生活。” “我们不能留个‘犯罪嫌疑人’的污点在身上。” 其实他们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 上一次他们都被困在病房里,有一个还是重伤状态,可还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公交车上了。 但人总还是要给自己留点希望的。 肖鹤云道:“除了这个,我们也需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起这个,肖鹤云就直叹气:“我们死了那么多次,才发现公交车是因为有爆炸物才出的事。之前那么多次‘循环’,我们都以为车祸是意外,或者觉得车子的爆炸和与油罐车相撞有关系。 “因为我们每次都在车上,当局者迷,可以应对的时间又短,能知道的线索太少了。” 李诗情点头。 “但警方就不一样了,警方只要勘测出事现场,就一定能分析出爆炸物的情况。不光他们需要情报,我们也需要,否则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每次都靠‘死亡’推动事情的进展。” 肖鹤云将事情往最好的一面去想,“如果我们能设法反推,得到警方的帮助,也许接下来我们的处境会没有那么艰难。” 看得出肖鹤云是个很讲究方式方法的“计划通”,但经历过问讯的李诗情却没有这么乐观。 “要是警方完全不相信我们的话呢?” 事情到了现在,她自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两个警官对她的态度会变化得那么快。 如果警方在公交车爆炸的现场找到了爆炸物,而车上仅存的两个幸存者里一个糊里糊涂地回到现场被炸得半死不活,另一个幸存者一下车就狂跑,后来还宣称失忆了,怎么看都是后面那个幸存者更可疑吧? 毕竟是那么多条人命,能考虑到她的身体情况只是在病房里问讯,已经算是很照顾她了。 “会有完全无法取信警方的可能,毕竟我们确实什么也不知道。”肖鹤云不慌不忙地说。 “所以,我们需要有应对的计划。” 说话间,两个人的对话被李诗情的手机铃声打断。 李诗情下意识地低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肖鹤云做了个“请便”的姿势。李诗情拿出手机,发现是个陌生电话。在接起电话后,李诗情的表情突然变了,她坐直了身体,神色也变得特别紧张。 “是,我是刚刚从那辆车上下来。” 李诗情无声地对肖鹤云做了个“警察”的口型。 “我现在?我现在在沿江中路XX超市的楼下。能不能配合调查?你们来接我们吗?” 李诗情抬眼看肖鹤云,肖鹤云对她点了点头。 挂断电话后,李诗情表情迟疑地开口:“是警方的电话,说是十五分钟后派人来接我,去他们那儿协助调查公交车爆炸的事情。我没敢拒绝。 “不需要拒绝,我们现在这稀里糊涂的样子做不了什么事情,还不如交给警察。”肖鹤云推了推眼镜,说,“警方只要勘测过出事现场,就一定能分析出车上有炸弹的情况。不光他们需要情报,我们也需要,否则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每次都莫名其妙地进入‘循环’又结束‘循环’。” “但是我们没办法解释我们为什么要下车。”李诗情烦躁地挠着桌子,“就算我们想向警方提供线索,告诉他们车上有爆炸物,可是我们根本没看到东西在哪儿。警方要问我炸弹在哪儿,从哪儿来的,我们怎么说?我根本说不出来!” 肖鹤云沉吟了一会儿,嗯了一声,然后道:“这是个问题。所以我们还是如实说吧。” “如实说?” “嗯。如实说,你和我下车,是因为我是色狼,不是因为知道车上有什么。” 李诗情彻底蒙了。 “就算他们完全不相信我们的话也没什么。因为我们本来什么都没做,我们是清白的,这点经得起任何人查。”肖鹤云似乎并不是特别担心将要面对警方这件事,“或许,我们撑过今天,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事情就过去了。至少这一次,我们都活着。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肖鹤云用指尖敲了敲桌面,缓缓道出他的计划。 等待警方来的时间里,肖鹤云没有管任何电话,而是熟练地打开了手机里所有的\"背后生寒。 她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想要找出这个手机铃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却只看到车子重重地往前一顿,所有的乘客都从座位上“飞”了起来。 因为要装成“西子捧心”的样子,李诗情的两只手都没有抓住司机身边的栏杆,在巨大的惯性下,她心中发出不甘的呐喊,往前扑去。 “下一次,我一定先抓紧什么!” 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一块有着蜘蛛网般的裂纹的风挡玻璃。 没人把风挡玻璃撞成这样还能活的,李诗情肯定自己是死了。 前三次的“噩梦”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让她没有什么真实感,一直浑浑噩噩的,但上一次,因为她的努力尝试,她终于差点成功让车停下。 这个事实,总算给了李诗情一丝逃脱“噩梦”的希望。 上一次,我只是太倒霉了。只要我再用心一点、再聪明一点,肯定能让这辆破车停下。 她想。 李诗情因为“复生”后的头疼感、呕吐感、手抖和脸痛而无法动弹时,她只能活动着唯一可以动的脑子,借此分散这些疼痛带来的不适。 每一次都晕得太快,她除了知道发生事故的地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那次,应该是因为司机减速,和后面的车发生了追尾吧? 可是只是追尾的话,她不应该会死啊? 还有一次,明显是车子发生了急转弯,不知道是爆胎了,刹车失灵了,还是为了躲避什么。 李诗情仔细分辨窗外的景色,离跨江大桥已经不远,她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 大部分乘客还是在睡觉或在看手机,邻座的肖鹤云头靠着玻璃窗,镜片反着窗外的光,因为看不到他的眼睛,李诗情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 她曾经尝试过,哪怕是歇斯底里地要求停车,司机大叔也不会为她停下来,但如果乘客们都希望我下车,司机大叔就会被“民意”所裹挟,有所动摇。 刚刚她假装心脏病发要求停车,其他乘客一起哄,车子差点就停住了。 对这一点有了信心后,李诗情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 现在离跨江大桥的入口还有一截路,道路平整,车辆也不多,如果她选择在这个路段下车,应该没有太大危险。 她又把目光从车窗外移到邻座正靠窗假寐的肖鹤云的脸上。 不适感已经消失,李诗情看准他的手放着的位置,弯下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将他的手一把按在了自己的胸上。 对不住了,肖鹤云,我实在太想活下去了! 李诗情在心里大喊。 刚刚还靠着窗子睡觉的肖鹤云顿时身子一抖,震惊地扭过了头。 就知道他没睡!李诗情心道。 不管了! “色狼!” 李诗情用手紧紧地按着他的手,让它无法从自己的胸上离开,脸上却还要露出惊恐的表情,大声喊叫起来。 “你摸我的胸干什么?” 要是她能活下去,她一定要去面试演员! “啊?” 听到李诗情在喊“色狼”,肖鹤云还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那表情活像是被神经病侮辱的纯情少年,似乎根本无法将自己和“色狼”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等意识到这个女孩在喊什么时,他连忙用力甩开李诗情的手,把手从她的胸口拿开,干笑着,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美女,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啊!” 由于李诗情的惊叫声,正在打瞌睡或玩手机的乘客纷纷被他们吸引了注意力,带着看八卦的神情看了过来。 “你这小伙子,看着也人模人样的,年纪轻轻怎么做这种事?” 一位老爷爷痛心疾首地摇头。 “就是,就算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又白净,你也不能下手啊!” 一个大婶也跟着附和。 “太不像话了!” “我没开玩笑,就是你摸的我!” 李诗情高喊着。 “你在胡说什么?” 被冤枉的肖鹤云见她“贼喊捉贼”,满脸的不可思议:“明明是你自己抓着我的手按上去的!” “你让大伙听听,你说的这叫人话吗?谁会没事抓别人的手摸自己的胸?”李诗情大叫着,“你看我长得好欺负,就觉得我会忍气吞声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惹到我,可算是惹错人了!”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 被这么多人当“色狼”看,还指指点点,肖鹤云憋红了脸,“你”了半天,憋出一句脏话来:“你……你……你脑子有毛病!” 看到肖鹤云被逼成这副样子,都没有对她破口大骂,李诗情心里对他着实抱歉。 对不住了,肖鹤云,我要不这么做,脑子才真会有毛病! 骂完,肖鹤云站起来,大概是想换个位子坐。 “你可别想跑!” 李诗情趁机一把拉住他的手,使劲扯着他,走到司机大叔身后:“司机大叔,这是个色狼,麻烦你掉头去下派出所,我要去报警!” 快掉头啊!这辆车即将踏上的可是死亡之路! 回头是岸才是正理! “谁知道后面发生什么情况了?” 司机大叔并没有“偏听偏信”,而是往后视镜里看了看,问起其他人。 “我根本就没摸她!去就去,我不怕!” 被李诗情扯着的肖鹤云一听说要去派出所,反倒被气笑了。 “你就是摸我了,你这个人渣!” 心里对肖鹤云万分抱歉,可李诗情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再扭头请求别人的帮助:“大家能帮我去做个证吗?用不了多少时间的,我怕没有人证,让他跑了!” 她所预想的最好情况,就是司机大叔掉头去派出所,然后所有人一起下车,去派出所报案。 虽然这么做她有可能冤枉了一个好人,但是至少救了一车人的命不是? 就算司机大叔没有掉头,哪怕只有几个人跟她下车,愿意为她做证,也比一车子人都葬送在这里好。 谁料,一听说要掉头去派出所,刚刚还义愤填膺帮她说话的乘客们,纷纷都改变了态度。 “小姑娘啊,我要赶回去接孩子,还要给家里的大人小孩做晚饭呢,耽搁不了时间,实在不好意思啊。” 脚下放着塑料袋的大婶避开李诗情的目光。 “只是被摸了下,又没损失什么。” 不知是谁嘟囔着。 什么叫只是被摸了下? 李诗情眉头一皱,又看向年纪最大的一位老爷爷。 “唉,小姑娘,那个……那个我刚才在睡觉,没看到他有没有摸你。” 老爷爷躲闪着李诗情的目光。 “我不能做没看见的证啊。” “是啊是啊,我们都没看到啊,万一冤枉好人了呢?” 有人附和。 “这车都开出去这么远了,再掉头得耽误多少时间啊?” 越来越多的人发出了不赞同的声音。 眼见着原本倒向她的局势渐渐地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倾斜,李诗情的一颗心也越来越凉。 前方隐隐可以看到桥身了,她可能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司机停车。 或许,这一次“循环”,她又要失败。 难道又要下一次再试? 如果没有下一次呢? 如果这一次就是她最后一次“复活”呢? “司机大叔,停车,我要下车!” 发现没有可能让车子上的人一起下去,李诗情果断地选择了先自救。 “小伙子,你赶紧先道个歉。让让人家小姑娘就是了!” 有乘客不愿意停车。 “我又没摸她,为什么要道歉?”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要求,肖鹤云嘲讽地反问,又用愤怒的眼神看向李诗情。 “你这小子,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情,干什么要耽误我们的时间?” 车上有人埋怨。 “没有摸就是没有摸,就算去派出所对质我也是没摸!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跟男的女的、人多人少没关系!” 在李诗情看来,遇见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事,肖鹤云没动手打她,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 好人有好报,等他下了车,他会感激自己的。 眼见着司机在慢慢减速,周围也没什么车辆,李诗情终于开始撒泼尖叫,强硬地要求下车。 李诗情不肯息事宁人,肖鹤云又梗着脖子死都不愿道歉,司机大叔终于忍无可忍,靠边停了车,按下了开车的按钮。 “停车停车,你们都给我下去!” “对,你们两个都走都走,别耽误司机开车!” “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自己私下解决,别拖着一车人浪费时间!” “你们赶紧自己下去啊,别让我们赶你们下去!” 几个大叔大婶对着司机大声叫唤着,催促着司机赶紧开车门。 肖鹤云明显不想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事情下车,但李诗情一看到车门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奔下车,下车时还死死地拉着肖鹤云的胳膊,硬是要拖着他往下走。 “走,跟我去派出所!” 李诗情心想,让他遭遇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已经很对不住他了,何况他前几次都对自己表现出了关心,明显是个好人,哪怕只能救这一个也好啊。 见小伙子不愿走,有个腰上挂着钥匙的大叔站起身,直接把肖鹤云推下了车。 “走走走,都走!” 在乘客们的连声催促中,李诗情和肖鹤云跌跌撞撞地下了车。 他们前脚刚下车,后脚这辆公交车就一刻也不肯耽误地离开了。 没有刹车失灵,没有意外,没有手机铃声,李诗情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深吸了口气,空气中甚至还有公交车的尾气味道。 从头到尾,事情都和李诗情料想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任何人愿意跟她下车,甚至中途有好几次,李诗情都觉得自己肯定是又要“死”一次了。 可现在…… 李诗情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面。 是水泥地,不是公交车的地板。 “我……我这是……” 李诗情的嘴角渐渐上扬,眼睛亮得可怕。 她成功下车了! 成功下车的结果令李诗情感到意外,随之涌上的,是狂喜。 她真的跑出来了! 真的从那辆车上下来了! 和李诗情一起下车的肖鹤云被她突然涌出来的眼泪吓得倒退了半步,嘴巴翕动了好几下,却没说出一句话来,大概是觉得李诗情的脑子不太正常。 可李诗情觉得,就算被人当成精神病人又怎么样呢? 她总算逃出来了! “喂,你……” 肖鹤云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不过李诗情听不见他接下来对她说什么了,因为她已经跑到了人行道上,朝着来时的方向,头也不回地拔腿狂奔。 李诗情曾无数次设想她要真下了车会如何,但真到了下了车的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个念头: 跑! 她要离这辆破车远远的,离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 “喂,你是不是真的脑子有毛病?脑子有毛病要去治啊!” 李诗情听见被自己拉下车的肖鹤云在身后高喊。 若是以往,李诗情一定会回过头,回一句“你才有精神病”。 但现在,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生气。 更何况,她带着狂喜的笑容,一边狂奔一边流泪的样子,确实怎么看怎么像精神病人。 一旁的路人听到肖鹤云的高喊,再看见李诗情横冲直撞的样子,忙不迭地露出见了疯子的表情,纷纷避让开来,让她顺利地跑出去更远。 肖鹤云提醒完“女疯子”,自认倒霉地伸手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坐进了副驾驶。 轰! 跑着跑着,李诗情的身后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隔空突然炸响的惊雷,连大地都为之震动了一瞬。 李诗情猝不及防地被这一声巨响惊吓到,脚步一晃,身体失去了平衡,迎面撞上了前方的电线杆。 “快看那边!” 凄厉的尖叫声在人群中炸响。 “不,不……” 熟悉的剧痛感和眩晕感传来,李诗情突然瞪大了眼睛,试图保持清醒,而意识却渐渐模糊。 她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人们被这惊天震地的声响吓得回过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从噩梦中惊醒,李诗情猛地睁开了眼。 李诗情刚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