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照片的愉悦

作者简介

格里·巴杰是一位摄影师、建筑师、博物馆长兼评论家。他为摄影出版社撰写了大量书籍，包括最近的新作《收藏摄影》《写真集：历史卷》(和马丁.帕尔合著)第一、第二册。由他策划的展览有：1981至1982年大不列颠艺术委员会巡回展“摄影师兼做印相人：摄影印相140年展”；1989年在巴比肯艺术画廊展出的“镜中所见：1949至1985年大下列颠的摄影艺术”。他还于2010年在巴黎为“玛格南图片社60周年纪念”共同策展。他自己的摄影作品，已被收进2004年英国伦敦泰特美术馆的《英国艺术花园》之中。

内容简介

两张肖像照片的故事：《卡斯蒂利欧伯爵夫人》和《盲妇》 在罗兰·巴特关于摄影的富有权威性的思考之书《明室》里， 他提出了“刺点”的概念。巴特写道，刺点，就是摄影图像“刺 中”我们或触动我们，突然让我们停下来或震动我们的那一面。 刺点可以是很多东西，但始终是图像的一个要点，无论摄影师是 否有意为之。它可以像一声叹息那样不可言喻，或者像山脉一样 公然明晰。这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东西，人们可以说：“当我看到 它，我就明白了。” 明智的摄影师将永远认识和尊重它，即使 就像最经常发生的那样，它只是落在图像中。在下一个镜头，他 或她将探寻它，或试图揣度像它的东西。 刺点与詹姆斯·乔伊斯（James Joyce）对顿悟的看法相似， 或者至少不是无关的，就是那种突然的“物之真谛的启示，那一 刻，普通物体的灵魂显现，光芒四射。”1 我们可以说，影像的 灵魂紧密相连，然而，巴特从这一术语（拉丁语puncta：“刺”） 中引申而来的刺点与相机制造的图像有关，这些图像激发人的痛 苦或快乐。 刺点的甜酸特质没有比在肖像摄影中表现得更明显的了。在 摄影尝试的所有领域，肖像摄影是否有最广泛的实践有待商榷， 但肯定是拍摄数量最大的。世界上的肖像照片大概比砖块还要多。 这也是最有魅力的摄影类型，因为肖像照片一再刺中我们。 摄影术几乎同时由三个人发明：英国的威廉·亨利·福克 斯· 塔尔博特（William Henry Fox Talbot）、法国的路易 斯·达盖尔（Louis Daguerre）和伊波利特·贝亚尔（Hippolyte Bayard）。贝亚尔的工艺流程是使用得最少的，没有得到像另 外两人一样的物质回报或精神鼓励。然而，尽管有争议，后人仍 然认为他是这一媒介领域的第一位艺术家。作为对那些忽视他的 人的有力回击，他设计了一个尖酸的戏剧场景，拙劣地模仿大卫 （David）的《马拉之死》（Death of Marat ），把自己描画成巴黎停尸房无人认领的尸体，被无趣的世界驱使的可怜的殉道者 做出溺水身亡的绝望行为。他这样做，给了我们第一张肖像照片、 第一张人体摄影照片、第一张自拍照，而且凭借其嘲弄、反讽的 自涉特质和撰写的说明文字，可能是第一个后现代影像文本：“你 所看到的绅士的尸体的另一面是贝亚尔先生，他发明的工艺流程 创造了不可思议的结果，即你看到的或即将看到的。”2 这也是 摄影谎言的第一个直接例子。 贝亚尔巧妙地利用相机倾向于把逼真的事物和隐喻联结在一 起，来表达他对其待遇和“窘迫”的反感。用现代英语的说法， 也可以说他“非常沮丧”。显然，这令人吃惊的图像是我们所知 道的最早的摄影作品之一，摄影师表现出对这个媒介特有的模棱 两可的直觉和复杂性的认知。他意识到他在编造一个关于死亡的 可信的表述，不是简单的睡觉，而两者都是假的。 讽刺性虚构，展现在表象上，是这个影像的刺点。现在，就 像电影导演彼得·格林纳威（Peter Greenaway）注意到的，贝 亚尔自己已经去世很久了，“尘埃和朽骨已超越一个多世纪”3， 但这张照片自身仍然存在，加倍渲染其自身的尖锐讽刺，加倍痛 苦地刺中观者。 这是一个关于表象的游戏，可以用来帮助定义整个摄影，当 然也可以用来明确肖像摄影。肖像关于外表和相貌，关于观看和 凝视。我们可以说这是在被审视和审视之间进行较量的游戏，尽 管审视的对象往往并不是模特。巴特写道：“摄影独有的特征（它 的意义）在于可以看到所指（甚至是一个物体）的血肉之躯，或 者个性。此外，从历史角度来看，摄影从诞生起，就是一种关于 人的艺术：关于身份、社会地位等，或者在这个词汇的所有意义 上，我们称之为身体的形式的东西。”4 我想从一些细节上来探讨两幅典型的也是我特别喜爱的非常好的肖像摄影作品，关注外表和相貌，同时还包含其他内容。第 一幅肖像作品是迈尔（Mayer）和皮尔森（Pierson）商业照相馆在19 世纪60 年代拍摄的著名贵族卡斯蒂利欧（Castiglione） 伯爵夫人。第二幅是保罗·斯特兰德1916 年拍摄的《盲妇》（Blind Woman ），早期现代摄影的关键作品。 与外表密切相关的问题是姿态。实际上，巴特走得更远，他 写道：“摄影的本质是姿态。”5 如果摄影本质上是关于细看和观察， 它也必须关于姿态，姿态是主体展示给摄影师他或她的身份，确 保其身份的一个动作。有个观点是照片偷走的灵魂很难消失— 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姿态是主体的防御。在一个越来越关注外 表的世界，姿态的概念已经远远离开画家或摄影师工作室的密闭 环境，而进入更广阔的社会习俗的海洋。我们说“拍摄个人最美 好的正脸”或“直面它”。 一个故作姿态的人会展现其虚假的面容、 伪装的外表，有时掩饰有侵略性的行为，而不是单独的防御性举 止。最近，“伪装”这个词在夜总会和同性恋亚文化圈得到了较 多的肯定。在18 世纪和19 世纪，在夜总会搔首弄姿相当于在 假面舞会上调情。万变不离其宗。 迈尔和皮尔森是第二帝国的巴黎位居前列的商业摄影照相 馆，给卡斯蒂利欧伯爵夫人拍摄了好几百张肖像，但这被称之为“疯 狂的游戏”，是对假面舞会习俗的戏谑。伯爵夫人是那个时代的 大美人之一，传说中的“拿破仑三世和他众多朝臣的情人”6 。用 乔治·D. 佩因特（George D. Painter）的话说，就像扇子舞者挑 逗她的观众一样在相机前调情。她展现的是这张隐约闪现的诱人 脸蛋，她裸露的丰满的手臂及纤细的手指拿着一个相框遮盖住大 部分脸，她的肩膀也同样裸露，增加了挑逗的意味。椭圆形孔径 框架框住她化过妆的眼睛，好像戴着一个面具。在这坦率的凝视下， 整个肖像的重点都集中在这只一眨不眨的器官上，以及这一直率 的凝视上，这是一个关于“看”的引申双关。它展现了一个典型 的场景，我们看着她看着我们看着她。当天的观众是受到邀请来 观赏她的，像想追求她的未来情人一样，想知道她作为声名在外 的大美人是否实至名归，更不用说她还是鼎鼎大名的贵族情妇、挥霍无度者以及宫廷阴谋的女主角。她冷漠、平静但诱人的凝视 告诉我们，她确实实至名归，但她也是一个危险的玩物。这个女 人足够大胆，她不仅在那个时代就攫取了所有男人投向她的目光， 并且傲视后世。 这复杂的、风采优雅的肖像，如伊波利特·贝亚尔的肖像照， 像后现代反讽的任何产物一样熟练地玩转双关和视觉关联。椭圆形 框架强调观看者看的是一张图像，一件想象的事，其外表是不值得 相信的，特别是构成主体的生活由外貌所统治，并知道它的全部价值。 对这一独特的优秀个体来说，照片还有第三处甚至第四处影 射。此外，眼睛的比喻、面具，当然还有窥镜、钥匙孔，反映了 间谍和政治阴谋家当道的权谋世界。当年轻的弗吉尼亚·奥尔多 尼 （Virginia Oldoini）1855 年到达巴黎时，被意大利爱国者 加富尔 （Cavour）命令去争取拿破仑三世（Napoléon III）对 意大利统一事业的支持，通过“她选择的任何手段”7。她选择 的方式是很清楚的，而且看起来也是非常明显的，她醉心于这张 她自己特别仔细构想的图像的恶作剧。 卡斯蒂利欧伯爵夫人是摄影早期最先认识到相机具有偶像 创造功能的著名女性之一。我们可以说，她因为被拍摄而出名， 尽管这掩盖了其名声，或者说声名狼藉的真实原因，也掩盖了 这样一个事实，她的照片很有可能曾经只是在相对较小范围内 流传。不过，像第二帝国的另一个大美人莎拉·伯恩哈特（Sarah Bernhardt）一样，伯爵夫人频繁地访问照相馆，就像伯恩哈特， 她似乎意识到控制的必要性，关注如何使用相机，而不是让相 机使用她。她选择的迈尔和皮尔森照相馆为她制作了700 多张 照片，摄影最早那几年，这家企业为此投入了大量时间和精力。 ▲格里·巴杰以其敏锐的洞察力，以及深入浅出的学术技巧和智慧，阐述了数十位摄影家及其作品的意义，例如尤金·阿杰、多萝西娅·兰格、马丁·帕尔、拉克·德拉海尔、苏珊·利佩尔、保罗·格雷厄姆等。 ▲不管创作和传播的技术如何发展，摄影的基本行为和摄影存在的基本理由是永远不会消逝的。你拿着相机或者手机对着这个世界，拍一张照片，你就获得了有价值的、具有魔幻现实主义意义上的收获。这本书满怀希望地关注这些收获对我们意味着什么，这是一场令人着迷、引人争议且永无止境的讨论。 ▲本书讨论的主题范围十分广泛，包括有关摄影集的话题，格里·巴杰坚信\\\\\\\"摄影奏响了最嘹亮，同时也是最复杂的旋律\\\\\\\"，以及Photoshop 图像处理软件对艺术创作的影响。在本书中的\\\\\\\"插曲\\\\\\\"部分，有关\\\\\\\"道路\\\\\\\"影像的大量评论为格里·巴杰极具启发性的思考提供了最佳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