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社丛选（上下）/百年百种优秀中国文学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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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柳亚子书 亚子足下：曩者钝安谜公，叵深景慕。逮入南社，获诵钜制，弥殷艳羡 。自后以旨趣之符，兼缔结之雅，蹑扶风豪侠之景，歌旗亭杨柳之词，冥契 已习，不面而昵。楚水吴山，神魂往来。展如之人，想其情素。顷惠玉音， 兼奉社集六卷，及蜕安诗词两卷。以所居僻在南郭，而邮递乃北城戚家，又 旋里避暑，襄羊五旬，展转迟延，今始收入，久未奉覆，倘见鉴原。仆以憔 悴之躯，履荼蓼之域。髫年枕块，弱冠吹箫。生本无华，长尤落殖。加以药 炉经卷，摩诘生涯；权火谯楼，裴郎遁境。而欲跻风雅之列，树骚坛之帜， 附海上之英彦，绵遂古之国华，不其恧欤?故自入社以来，四载于兹，曾未 径寄诗文，致污衡鉴。徒以钝安过誉，强录奉呈，而足下亦并蓄兼收，不嫌 败鼓，率付剞劂，全与刊行。以筝琶而混《韶》《武》，以萧艾而杂芎劳。 偶一披寻，徒增愧赧。客冬之杪，降戾爰兹。焦桐无声，小雅知裨。方当赓 奚斯之什，治越石之文，辞不能工，遂同绝响。暑假在里，闲居无营，曾作 二文，录尘清盼。又曩赠陈君佩忍诗，以属良会，亦以奉正。神迩迹遐，不 尽拳拳。跛候麟鸿，倘令跫然。秋凉袭裾，伏维珍重。郑泽顿首。 湖南民变纪略 清宣统二年春，长沙以弛米禁，渐不给。绅寮具言于巡抚岑春萁，请停 官输入鄂，并禁奸商私运。春萁犹以倭商方采多米，运毕须二十一日，请缓 禁期，许之。由是奸商及时渔利，未旬日输出可二十馀万。三月，城米骤涨 至石八千馀钱分湖南素称饶渥，当湘军之起，内给兵饷，外济邻省，米价犹 不啻此。且贫民佣赀薄于他省，日数十钱，惟恃谷贱，得以事畜无缺。今米 既翔踊，始皇皇不安矣。属城南有贫妇，夫病子幼，赖行乞以活。一日得钱 数十，往肆易米，肆以钱恶不之售。妇曰：“夫与子已数日不食，兹亦弗敢 较值，惟求以此钱得数勺，贳死，可乎?”肆又不许。乃惨然出，投于池。 其夫闻，念不得活，亦率子女匍匐溺死。邻人伤之，咸言其家丧亡，由米肆 居奇，则往肆诟詈。肆遽以劫掠闻巡警道赖承裕。承裕入白，春荬愤然曰： “民至不法，乃敢行劫城厢。果尔，即诛数人以警后。”承裕闻命，则驰城 南究治。时众方纷孥，承裕至，述春萁言曰：“天然台茶一瓯须百钱，汝等 犹饮之。今米升钱未百，即不安其处，亦顾首领否乎?”天然台者，长沙名 酒楼，供靡价重，贫者莫敢望焉。饥民闻承裕言，恚曰：“我等惟惩米肆， 顾即盗耶?且居恒一餐不饱，宁与诸富贵人履天然台耶?今饥死，受诬亦死。 等死，曷与稍申冤愤死乎!”乃摔承裕至檐树下，批其颊而数之，曰：“汝 平时罔恤民瘼，今又欲以无辜诛我等。且汝从何所见我等酣游酒楼，而以此 相诘责!”于是，承裕驺从悉避匿，莫知计所出。一仆乃伪为饥民者，前言 曰：“是宜执见巡抚，劾罢其职。”即挟承裕出，间道避人臬司署。而饥民 尾承裕者数十人，则径来抚辕，咸以平粜为请。春萁者，父毓英、兄春萱， 累官均至兼圻。既以世家子膺疆寄，生长粱绣，未达民隐，抚湘数年，恒屏 人深处，与术士谭休咎。前年浏阳兵起，惶恐无措，署前后悉以常备军自卫 ，人皆笑之。今闻承裕被殴，饥民数十人哗署前，大惧。时已昏，乃民卫队 列燧而阵，冀拒却之。抚署为城适中地，往来如织，观者渐集至千人。春萁 愈惧，更调常备军人城。人闻军至，车声隆隆，惊视，巨炮数尊也。乃围署 大哗，坏瓦撤屋，曰：“抚军将轰碎湘城矣。此殃民者，安能奉之!”天明 ，遣谕犹莫退。春萁怒，枪毙数人。民愈益愤，烧衙署。欲推戴藩使庄赓良 ，而出春萁诘问之。春萁势迫，率眷属微服出避。莠民乘之，焚学校，劫米 肆，毁各国教堂、商埠，城内外火光烛天，居民暨夷人纷出避乱，乡间讹言 城昼不启，官吏尽戕，于是盗贼飙发，近者劫出城人赀财，远者掠富户钱谷 ，全省震动。长沙县令余屏垣，素以贤能称，见事急，曰：“前此饥民，不 可杀。今乱民也，不杀，祸奚止?”斩焚掠者数人，城乱遽已。而益阳、湘 潭等处蜚报复络绎至，咸云匪踪来自长沙，焚掠尤甚。政府乃罢春萁，命杨 文鼎抚湖南，捕匪徒，兴振务。月馀，乱始定。 论曰：以封疆大臣，权势过古诸侯，而竞为数十饥民所困，至不得保其 禄位，斯亦异矣。然使岑春萁稍通民隐，虚纳群言，去其刚愎愚暗，而豫筹 夫民食，则前定不困，何至受恶名于湖南哉!此后夷人索赔款，揽利权，乘 衅要挟，湖南多故矣。然退原祸首，春萁能辞其咎耶! P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