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信仰(明清高平关帝庙现象与晋东南乡村社会)
作者简介
郝平,男,山西大同人,历史学博士。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灾害防御协会灾害史专业委员会副主任、近代中国社会史学会副会长、中国城市史研究会常务理事、山西省历史学会常务副会长、山西晋祠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山西长城保护研究会副会长等。主要著作有《丁戊奇荒:光绪初年山西灾荒与救济研究》、《大地震与明清山西乡村社会变迁》等10种,发表学术论文70余篇。 杨波,男,山西太原人,山西大学民间文献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河北大学宋史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
内容简介
要理解关帝庙现象,首先要理解什么是关帝庙。学界习惯性地把庙宇当作是一种信仰活动的场所,这在今天或许是恰当的,而在传统中国却未必全面。在现代社会中,各种场所功能高度分化和独立,但是在传统社会中,很多不同社会、经济和文化功能融合在同一个场所之中,不能用今天对庙宇的概念去理解历史上的庙。庙当然是信仰活动的场所,但是庙的内涵和功能又绝不仅仅如此。在庙宇碑刻上常常出现“庙貌”这个词汇。从庙宇碑刻中的词汇含义来看,庙首先是一个建筑,它呈现出一种庄严肃穆的外表,这就是“庙貌”。具有这样庙貌的庙宇是村庄中的公共区域,它是村庄各种社会、经济和文化活动发生的地方,隐藏在庄严肃穆的庙貌后面的是具体的人的行为。事实上,自宋代以来高平地区的村社和庙宇已经高度结合在一起,这样的庙具有了社庙的性质,其性质完全不同于佛道教那样的建制性宗教庙宇。这种情况在明代中期以后大大加强,此时也正是关帝庙兴起的时间。在这个意义上的社庙绝不仅仅是一个信仰活动的场所,庙是乡村社会、经济和文化生活的一个缩影和集中体现。关帝庙是最典型的代表。对于历史学的研究来说,用“种加属差”这样的逻辑学方法来定义关帝庙也许并非最好的方法,历史学强调的是经过实证的历史的丰富性,因此将关帝庙与现代的各种场所做一番对比和罗列不失为了解关帝庙的最好的方法之一。 关帝庙是一座“衙门”,是基层政府的议事厅。村民们在这里讨论村里的大事。这可以说相当于现在的村委会,实际上1949年以后很多村庄的村委会都仍然设在庙里,只是在最近十几年才开始搬离庙宇,另外修建新的办公场所。碑文中经常出现“村中父老公议”等说法,他们“公议”的地点大多数情况就是在庙里面。社首和会首们通过组织各种活动和仪式来确立其社会地位,庙宇正是乡村精英们争夺权力的竞技场。 关帝庙是一个社民权利和义务的确认地,村民通过参加各种活动和捐款来确认自己在村社中的权利,也尽了自己对集体的义务。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村民通过捐款履行对村庄中公共事务的相应义务,同时也就享有各项权利。 关帝庙是一座法庭,是乡村调解纠纷的地方。传统基层社会的矛盾并不都是通过类似法院这样统一的机构来进行处理,而是有多重的调解机制,其中在庙宇中进行的基层乡村组织的调解就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庙是化解乡村纠纷,解决村民矛盾的地方。 关帝庙是一个新闻通讯社和学校,是乡村的信息中心和教化中心。庙中有大量禁约碑、告示碑和诉讼碑等,都既起到一种公示的作用,又起到教化的作用。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地方乡绅、社首会首等,正是通过在庙中立碑公示的方式来向普通村民传达信息。 关帝庙是一处市场,乡村庙会常常在庙的附近进行,庙会会期的时候,庙宇就是附近几个村、十几个村的初级市场,村民在这里获取最基本的物质资料,商人把这里作为销售网络的终端。商品在这里流动到家家户户供人消费,货币在这里于人们中间流通。村民生产的手工业产品也从这里向上流入更高一级市场,商人通过设立在庙宇中的牙行到这里收购农产品和手工业品。 关帝庙是一所医院和心理诊所,人们在这里寻求心理的慰藉。以前,人们在罹患身心疾病的时候,除了自己用一些土方子来治病之外,就只有到庙中祈求神灵保佑。因此,庙客观上起到了现代医院或心理诊所的作用。关帝庙是一间剧场,在高平的乡村里,几乎有庙就有戏台。戏台几乎是每个庙宇必不可少的“标配”。朝北看是座庙,转过身来朝南看就是演戏的剧场。庙是村庄娱乐活动的中心。戏曲既娱神又娱人。 关公信仰的研究者喜欢沿着历史的脉络叙述关公信仰的演变过程,讨论其“由人到神,从神到圣”的历史发展脉络,有时候也喜欢讨论关公作为守护神、战神、各种行业神、商业神、扶乩神、恩主公和财神等各种功能,也会讨论各个大区域中关公信仰的差异和发展过程。所有这些研究都是将关帝庙当作一种信仰的场所,继而研究其中民间信仰的流变情况。从上面的论述可以看出,高平地区的关帝庙绝不仅仅是一个信仰场所。因此对于“村村都有关帝庙”的现象就不能把它看作仅仅是对于关公信仰的研究,而实际上这项研究是通过关帝庙这个窗口来展开的对于一个区域的社会、经济和文化等方方面面的情况的综合研究。 关帝庙信仰研究具有突破意义的最新力作。 突破了以往将庙宇停留在信仰研究的层面,研究重点从“神灵中心”转向“庙宇中心”,将抽象的关公文化落实到具体的庙宇、村庄和区域社会之中,全方位、多角度、深层次揭示出乡村庙宇在传统中国社会中复杂而多样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