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诗选/中国古典文学读本丛书典藏

作者简介

孙之梅，山东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任中国近代文学学会副会长。长期从事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的教学研究工作，著有《钱谦益与明末清初文学》《南社研究》《钱谦益诗选》《明清文学精神》《明清学术与文学》等。

内容简介

吴门送福清公还闽中八首（选二）〔1〕 上帝高居俨肃雍〔2〕，中书退食敢从容〔3〕。举朝水火和羹苦，于野玄黄战血重〔4〕。四海忧来频缓带〔5〕，只身朝罢每扶筇〔6〕。可知报主心如醉〔7〕，久矣愁听长乐钟〔8〕。 〔1〕此组诗作于万历四十二年（1614），是钱谦益现存诗较早的一组。钱谦益《初学集》存诗起始于明光宗泰昌元年（1620）九月，此前诗文“付之一炬”（瞿式耜《初学集目录后序》），只存《初学集》卷八《过临清追昔游有作》后附录的万历三十七年（1609）一首《长干行》，此外就是卷一《还朝诗集上》附录的5题24首。吴门，指苏州。福清公，指叶向高（1559—1627）。向高字进卿，福建福清人。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二十六年（1598）召为左庶子，充皇长子侍班官。三十五年（1607）擢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独相多年。万历中后期朝廷围绕着立储（确立太子）、正位（太子正位）、之国（藩王去其封地）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护持东宫之士与皇帝的辅臣形成了党争。叶向高调停于中，最终太子正位，福王之藩，他也于万历四十二年力辞回籍。途经苏州时，钱谦益从常熟赶来，为其座师洗尘饯行，并写下这一组诗，这里选的是第二、第五首。诗写朝廷党争水火不容，对叶向高调停期间的艰难深表同情和敬佩。作者洞明历史，历史的教训让他对现实状况深感忧虑。 〔2〕“上帝”句：说皇帝高高在上，俨然是王者之象。这是作者对万历皇帝长期静摄，不理朝政的含蓄表述。肃雍，即肃雝，描写车行整齐和谐。《诗经·召南·何彼秾矣》：“曷不肃雝，王姬之车。” 〔3〕中书：官名。汉设中书令，始以宦者为之，后多任用有名望之士。隋唐中书令为宰相，后代称宰相。诗中指叶向高。退食：一说是减膳以示节约。《诗经·召南·羔羊》：“退食自公，委蛇委蛇。”笺：“退食，减膳也。”一说为退朝而进食。这一句说朝官们不敢懈怠，诚惶诚恐地办理朝政。 〔4〕“举朝”二句：描写朝廷党争激烈，水火不相容，叶向高在其间调和甚不容易。和羹，语出《尚书·说命》下：“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孔传：“盐，咸；梅，醋。羹须盐醋以和之。\"也用以比喻大臣辅助君主综理国政。《左传·昭公二十年》：晏子侍齐侯，子犹驰而造焉。齐侯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齐侯曰：“和与同，异乎？”晏子对曰：“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洩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玄黄，黑色与黄色。《易·坤》：“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后指天地的颜色。《易·坤》：“上九，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5〕“四海”句：意思是说叶向高为朝廷的内忧外患而损容轻体。缓带，《古诗》：“衣带日以缓。” 〔6〕“只身”句：说叶向高在朝中势孤力单，每次朝罢都是独自扶杖而去。筇(ｑｉóｎɡ琼)，竹名，可作杖。 〔7〕“可知”句：说叶向高辛勤朝政，竭力报效朝廷。心如醉，《后汉书·刘宽传》云：灵帝令刘宽讲经，宽常醉酒睡伏。帝问：“太尉醉耶？”宽仰对曰：“臣不敢醉，但任大责重，忧心如醉。” 〔8〕长乐：汉宫名，帝母所居。徐陵《玉台新咏序》：“厌长乐之疏钟。”写汉武帝宠幸卫子夫，陈皇后遭到冷落，寂寞痛苦，对长乐宫的钟声极其厌倦。这里指万历皇帝对太子母亲的冷落。 甘陵南北久分歧〔1〕，鹓鹭雍容彼一时〔2〕。抗疏有人盈琐闼，顾名无阙省罘罳〔3〕。恩牛怨李谁家事〔4〕？白马清流异代悲〔5〕。八载调羹心赤苦〔6〕，临行谆复外庭知〔7〕。 〔1〕甘陵：地名，故址在今河北清河县。秦为厝县，东汉安帝以孝德皇后葬于此，陵名甘陵，县亦改为甘陵。《后汉书·党锢传》：桓帝为蠡吾侯时，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帝位，擢周福为尚书。当时有同郡河南房植，有名当朝。乡人为之谣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两家宾客，互相讥诋，各树朋党。由是甘陵有南北部，东汉朋党从此始。诗中指朝廷党争。 〔2〕“鹓鹭”句：形容百官朝见皇帝时班行有序，温文尔雅。鹓，传说中凤一类的鸟。鹭，水鸟。鹓鹭连用，指二鸟群飞有序，喻朝官班行。 〔3〕“抗疏”二句：称赞叶向高妥善处理了围绕立储、之国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制止了朝臣千人伏阙要求福藩赴封地的过激事件。抗疏，上疏直言。琐闼，宫门上镂刻的连琐图，故称宫门为琐闼。罘罳（fú yǐ福以），门外之屏。刘熙《释名》：“罘罳，在门外。罘，复也。罳，思也。臣将入，请事于此，付重思之也。” 〔4〕恩牛怨李：指唐宪宗时期以牛僧孺、李宗闵为首的牛党和以李吉甫、李德裕父子为首的李党的斗争，史称“牛李党争”。 〔5〕“白马”句：说当今品行高洁之士重蹈了唐末的悲剧。白马，古驿名。清流，喻德行高洁负有声望的人。《新唐书·裴枢传》、《旧五代史·梁书·李振传》载：天佑二年（908），朱温遣人诛杀裴枢、陆扆等七人于滑州白马驿，投之于河。朱温佐吏李振累应进士举不第，尤愤愤，对朱温说：“此辈自谓清流，宜投于黄河，永为浊流。”朱竟笑而从之。 〔6〕八载：叶向高万历三十五年（1607）出任东阁大学士，至万历四十二年（1614），为八年。 〔7〕外庭：国君听政的地方，相对于内庭禁中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