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与生活
作者简介
铃木大拙,日本佛教学者。日本现代著名的禅学思想家,也是因向西方介绍禅学而著称的世界文化名人,曾师事临济宗圆觉寺派宗演学禅。曾在美、英等国工作和生活长达二十五年,对中国和日本的传统思想文化又有精熟的了解。由于他自身具备的这些条件,因而既可以自如地用英文向西方介绍佛教禅学和东方文化,又可以深入地了解西方的文化和思想。他本人因介绍东方的禅学和文化而闻名于西方的人文学界,比之同时代的其他日本佛教学者更具有世界性,所以在日本被誉为“世界的禅者”。主要著作有《禅的研究》、《禅的诸问题》、《禅思想史研究》、《中国古代哲学史》、《佛教与基督教》、《华严的研究》等。
内容简介
怎么会这样呢? 禅道是这样的,当我们想要彻底了解它的时候, 就必须经过 一次艰巨的奋斗,有时候,要经过很长时间并要不断 警觉。要加 以禅的熏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一次,一位禅师 说,只有一 个具有伟大道德力量的人,才能完成和尚的生活;并 说即使一位 位及尚书的人也无法希望成为一个成功的和尚。(我 告诉你们, 过去,在中国,官做到尚书地步被认为是一个人在这 世界上所能 希望达到的最大成就)这并不是说和尚生活需要从事 严格的苦行 主义,而是说和尚生活表示一个人的精神力量提升到 最高程度的 意思。伟大禅师们的一切言论或行动都是来自这种精 神力量的提 升。这些言论或行动不是叫人不可思议或使我们陷于 混乱。它们 是一种充满着深刻体验的充实心灵。因此,除非我们 自己也提升 到禅师们同样的高度,否则对生命就不能得到同样居 高临下的视 域。罗斯金(Ruskin)说:“如果作者有价值的话, 你就不会一 下子了解他的整个意义——不但如此,而且过很久也 无法以任何 方式了解他的整个意义。并不是他没有说出他的意思 ,也不是没 有运用有力的文字,而是他不能把所有东西都说出来 ,最奇怪的 是他也不愿把所有的东西都说出来,只用一种隐秘的 方式和寓言 来表示,使他可以确知你需要它。我无法完全了解这 个现象的理 由,也不能分析智者们心中那种使他们隐藏更深一层 思想的可怕 沉默。他们把它给你并非作为帮助,而是作为酬报, 并且,在他 们让你接近它之前,先要使自己确实知道你是应该得 到它的。” 只有经过持久而痛苦的道德挣扎以后,我们才可以获 得这把打开 伟大智慧宝藏的钥匙。 通常,我们的心充满着各种理智上的无意义和情 感上的废 物。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它们当然有其用处。我们没 有理由否认 这一点。但是,使我们在感到束缚的情形下变成不幸 而受苦的, 主要就是由于这些蕴积的东西。每当我们想活动时, 它们就束缚 我们、阻挠我们,并对我们的精神领域投下一重厚厚 的障幕,我 们好像觉得自己不断生活在约束之下。我们渴望自然 和自由,然 而,我们似乎得不到它们。禅师们了解这一点,因为 他们也曾经 历过同样的体验。他们要我们摆脱所有这些讨厌的负 担,因为, 过一种真实和觉悟的生活,实在不必背负这种负担。 这样,他们 便稍稍说些话并用行动表示,当我们正确地体会以后 ,便会从这 些理智蕴积物的压制和支配之下解脱出来。但是,我 们不会这么 容易获得这种体会的。由于长时期受惯了这种压制, 心理的惰性 便难得除去。事实上,它已深深地进入我们生命的根 本,我们要 彻底改造自己整个人格的结构。改造的过程是带着泪 和血的。但 伟大禅师们所攀登的高峰,不可能用其他方法到达的 !除非我们 以整个人格的力量来争取,否则,便永远无法获得禅 的真理。这 条路上满布着荆棘,而攀登的地方也十分溜滑。这不 是生活中的 游戏而是最严肃的工作;任何懒惰的人永远不敢做这 种尝试。这 确是一块锤炼你性格的铁砧。对于“禅是什么”这个 问题,一位 禅师答以“倒在烈火上的热滚滚的油”。在禅向我们 现出微笑并 表示“这里是你的家”以前,我们必须经历这种强烈 的体验。 在禅师们所说的许多话当中,有一句震撼我们内 心的话:庞 蕴(以往是儒门弟子)问马祖(709—788):“不与 万法做伴的人 是一种什么样的人?”马祖回答说:“等你一口吸尽 了西江之水, 我才告诉你。”对这个禅学史上最严肃问题来说,这 是一个多么 不相干的回答!当我们知道有多少人在追求这个问题 的答案时, 马祖这句答话似乎是亵渎神圣的。但是马祖的热忱是 毫无疑问 的,这是所有学禅的人都非常明白的事情。事实上, 六祖慧能之 后,禅的兴起归功于马祖的光辉事业,在他门下,出 过八个以上 的高明禅师,而那曾为禅门最初俗家弟子的庞蕴则获 得中国佛教 中维摩诘的美名。这两位老资格禅师之间的谈话,不 可能是无聊 的游戏。不管他们的谈话看起来如何轻松甚至不负责 任,然而, 其中却藏有禅宗文献中最宝贵的精华。不知道有多少 学禅的人由 于马祖这句话的不可思议而汗湿和号哭。 再举一个例子:一个和尚问长沙景岑禅师:“南 泉死后到什 么地方去?”景岑回答说:“石头作沙弥时,曾参见 六祖。”和尚 说:“我不是问石头见六祖问题,我是问南泉死后到 什么地方 去?”景岑回答说:“关于这个,教你自己去想。” 灵魂不朽是另一个大问题。我们几乎可以说,整 个宗教历史 就是建筑在这个问题上。每个人都想知道死后的生命 ,当我们离 开这个世界后,我们到什么地方去呢?是不是真有来 生呢?还是 此生一了便百了呢?虽然有很多人可能根本不关心这 个孤独“无 伴”者的意义,但是,没有人一生中一次也不问自己 死后到什么 地方去。石头年轻时是不是见过六祖,似乎与南泉死 后到什么地 方去没有任何内在的关联。南泉是景岑的老师,这和 尚自然而然 地问他这位老师最后到什么地方去了。从一般逻辑的 法则来看, 景岑的回答根本不是回答。因此,便产生第二个问题 ,不过还是 这位禅师口里的双关用话。“教你自己去想”这句话 作何解释呢? 从这里看,很明显,禅是一回事,而逻辑则是另外一 回事。当我 不能这样加以区别而希望禅给我们某种在逻辑上前后 一致,在理 智上明明白白的解释时,就完全误解了禅的意义。我 不是一开始 就说过禅只涉及事实而不涉及一般法则吗?这就是禅 直接达到我 们人格基础的地方。一般的说,理智并不把我们带到 那里,因为 我们并非生活在理智中而是生活在意志中。当劳伦斯 修士 (Brother Lawrence)说“我们应该在了解活动和意 志活动之间作 一大区别——前者比较没有价值,而后者则具有一切 价值”时, 就是表达这个真理。 在禅的文献中,充满了这种话,这种话好像是很 偶然的,好 像是很不经意地说出来的,但是那些真正认识禅的人 会告诉我 们,所有这些从禅师们口里很自然地说出来的话,都 好像烈性毒 药,当我们一旦接受它们时,就会引起剧烈的痛苦以 致使我们像 中国人所说的一样感到回肠九结。但是只有经过这种 痛苦和震动 之后,所有内心的杂质才会洗涤清净,而我们对生命 也就有了一 种完全新的展望。奇怪的是,在经历这些内心里的奋 斗以后,禅 就慢慢变得容易领悟了。但事实上禅是一种实际的、 个人的体 验,不是一种可以用分析或比较方法获得的知识。“ 除了对诗人 以外不要谈诗;只有病人才知道怎样同情病人。”这 两句话说明 了整个情形。我们的心应该成熟到与禅师们的心合调 。如果我们 达到这种程度,那么,只要我们敲击一根弦,另一根 弦就必定发 生反应。和谐的音符总是产生于两根以上琴弦的共鸣 。同样,禅 所做的也是使我们的心弦成为过去禅师们的共鸣者。 换一句话 说,从心理上看,禅使我们放出可能储藏的一切能力 ,在普通情 形下,我们是感觉不到这些能力的。 P14-17